他心有所属,想要如愿以偿,那王晏之的未婚夫郎便要为他牺牲吗?还有王家的公子,对方也未有何错处。
两个心悦之人之间相隔太多,世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而他谢扶光也并不特别。
他反倒还应当感谢上天,让他曾有过心动,而非还未尝过情爱滋味,便不得不被迫和另一人结为夫妻,从此错把责任当喜欢。
谢扶光仰着头,让眼中的酸涩自己平复。
半晌,他才重新低下头,眷恋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金簪,才让落云拿个单独的匣子来,将簪子放进去,“将它收起来吧,今后都不用了。”
无论是因为这簪子是未婚夫王家公子所送,还是因为王晏之拿它为他挽过发,睹物思人,他都不能再用它。
他既愧对王家公子,也无法再面对王晏之。
此后,王晏之几次邀约谢扶光,可谢扶光却都婉言拒绝。
久而久之,王晏之仿佛也明白了他的心意,并未再邀约。
他躺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单手给池塘里的鱼儿喂食,仰头却望着天,根本没看鱼儿一眼。
流光望着池子里个个发胖的锦鲤,有些无语,“公子,您是想将这池锦鲤撑死吗?”
王晏之喂鱼的动作停了下来,单手撑着头,换了个姿势重新躺着。
昨夜下了一夜雨,今日天气正好,清风微凉,秋高气爽,正适合人惬意偷闲。
可流光却看得不是滋味,他家公子何时这般苦闷过?
他却也不好宽慰什么,再迟钝的人,他也通过这两月以来,自家公子和那位酒楼东家之间的来往窥见了一二。
流光差点没被吓死,他可不敢乱说话,免得公子当真被他说动了,公子或许没事,他却必定会遭殃。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到如今这地步。
想想自己几月前还曾想过他家公子不可能看上一个有婚约的双儿,如今却被惨烈打脸,他不敢说话。
虽说谢扶光从未答应赴约,可王晏之也从未心有责怪,他大抵也是从中猜出谢扶光的想法。
谢扶光知道了,知道他妄动情念,知道情不由己,可他是如何知道的呢?是否……对方也如自己一样?
每每想到这种可能,王晏之便无法生气,甚至连挫败失落也无。
从前未尝过情爱,如今却发觉,原来有了他,所见处处都是甜的,也处处都泛着酸,个中滋味,他人难猜。
王晏之有时会去明月楼吃饭,会遇上谢扶光也在,他们便会在各自的包间中待上一整日,直到酒楼关门才各自离开。
他们并未见面,却又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
却也仿佛这一日是与对方一同度过。
又是远远瞧见对方一眼,心中便格外满足。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个月,王晏之收到了家中来信,言他今年在外已待得够久,是时候回京筹备成亲之事。
王晏之这时方才想起,如今已是深秋渐冬,距离他明年成婚,满打满算不过四五月。
三书六礼已经走过几道,后面的却也要时间准备,他也确实该回京了。
王晏之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去帮我给他下请帖,就说……来扬州这些日子多谢他款待,如今即将回家,特地请他赴宴,既是道别,也是感谢。”
流光心说这是何必呢,但想想公子这些日子以来的模样,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尽职尽责地将话带到,而往日总会拒绝的谢扶光,在收到这份请帖后,也没有像往日那样拒绝,而是将它收下道:“告诉你家公子,我会准时赴约。”
等流光走后,谢扶光静静看了那张请帖上面的字迹许久。
二人初次约见时,王晏之是请谢扶光上画舫游玩,如今要走了,他约对方的地点也是画舫。
等谢扶光到时,便已经听到悠悠的琴声和歌舞声,一切都与最初一样。
却也有不同。
见到王晏之,谢扶光微微福身:“谢公子。”
王晏之也对他施礼,“郎君请坐。”
坐下后,便是久久无言,谢扶光知道王晏之要回家,多半是筹备婚事,王晏之大抵却不知,他家中也早已经给他送了几封信,多次要他早日回京,只因双儿的嫁衣乃是婚事最费时间的东西,他身为谢家人,虽不用全然自己做,可总也要绣上些什么,没有他,这嫁衣便完成不了。
是谢扶光一直拖着,才没能让谢家从京城来人将他抓回去。
今日过后,他也要收拾东西回家了。
“今日一别,不知来日有何机会再见,特地请来阁下道别。”王晏之道。
谢扶光微微侧头,犹豫半晌后道:“公子回家,可是要筹备婚事?”
王晏之也沉默了,片刻后才答道:“正是。”
他知道谢扶光应当也是婚事将近。
他们总是在许多事上有着惊人的相似缘分,却又在最关键的地方有缘无分。
思及此,连王晏之都有些心情复杂,哭笑不得,不知是该说老天爷是优待他们还是戏耍他们。
“在扬州的日子很愉快,最幸运的事便是认识了阁下,在下近日回乡,将来便只能遥祝阁下万事胜意,百年无忧。”
“也祝……阁下和未来夫君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