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闲聊几句,海风吹得人头疼,师姐妹二人便分开各自回房,只是白珊转身的时候,又转头回去,看了看鱼阙的背影。
只轻声说:
“师姐,快些离开晏琼池罢。”
“因为……一切都是为你设下的骗局。”
*
芳雾群岛一过,很快便能看见漩海大港了。
一群人站在甲板倚在船舷边上,看着海港和城镇一点点地自雾蒙蒙里显现,犹如巨兽现身。
但每个人又是那么欢喜雀跃。
离开中洲的一个月半都太过惊险,此刻见了中洲犹如无脚鸟终于落地的踏实,倒叫人忍不住生出许多情绪来了。
好凑热闹的晏琼池自然哀求鱼阙放他出去放风——身上的药味太苦,他必须要散味。
全身上下弥散一股草药味,他简直不能忍受。
两人一如既往地挤在一块,晏琼池还是歪着脑袋将脸贴在鱼阙的额头,手搭在她肩膀处,表情满足愉快,漂亮的睡凤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港口,大叹特叹可惜。
“旅途就要结束了但是什么有趣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好可惜”、“真无聊,又得应付老头们的盘问”、“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不满意”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
但他向来爱做谜语人,说十句话里八句是假的,鱼阙不追问,只安静地听他说话,也任他贴在她额头上蹭来蹭去。
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打算。
“啊,是风道友。”迎着海风眯了眯眼睛的晏琼池突然轻笑,“你看他身上的是什么?”
鱼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因为自己的迁怒差点杀死的风化及在黎含光的陪伴下也出客房来透气。
风化及的脸色好了很多,毕竟他只是力竭,要想养好也简单,但在两人的眼里,此前风化及的背后那层淡淡的黑雾已经发展得非常磅礴了,很大一团,像是摇曳着越盛越旺的火种。
它趴在风化及身后,好似趴在他背上的鬼,骇人可怖。
“风道友到底在蜃精织出来的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呢?”晏琼池以一个看客的惋惜道:
“好浓重的怨念,此刻正道的少侠风化及正受内心之煎熬,想来要不了多久会完全地陷入自己编织的牢笼去了,届时北洲第一天才的结局会如何?”
不知道吃了多少话本子的晏琼池说话腔调也换上了说书先生的样式,“会如何呢?”
“会如何呢?”鱼阙也跟着轻声问。
晏琼池抬手扶上她的面颊,而后捏了捏,语气非常宠溺:
“心魔并不是毫无上限的哦,在临界点的时候它会转化为某种具体的行为,比如贪念,比如杀戮或者憎恨。”
“所以风道友的结局当然是——膨胀得无以复加,而后——‘嘭’,炸个粉碎。”
鱼阙皱眉。
晏琼池哈哈地笑着直起腰,从倚着她的状态站起来,红袍地用腰带系了裹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所以笑着直起腰来时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给鱼阙整理微微弄乱的头发后,才向风化及打招呼,语气十分平和,还带着点好友大病初愈是喜悦,挥手:
“风道友——”
风化及随着黎含光走到客房到甲板上来。
他远远地就从涌动的人流里看见挤在一起的两人,好友晏琼池还是平日里礼貌且客气的模样,倒是鱼阙……他对上鱼阙冷漠的眼,也岔开了。
但晏琼池跟他打招呼,他不好不回应。
“晏道友。”风化及走近两人,视线突然瞄到晏琼池身上红衣交领领口露出来一点点的绷带上,面上有愧色。
那样惊险的时刻晏琼池为他挡下那可能会要了他命的血龙,也多亏晏琼池,不然……真的不知道他的下场如何。
见风化及面怀愧色,晏琼池掏出他的小扇子掩脸,抢在他开口之前说话:“多亏了鱼道友妙手回春,我暂时没什么事。”
这厮语气非常真诚:“风道友为了保住大家如此奉献,相比之下我受的这点伤不算什么。”
“风道友,你身体可好?”
“好。”听他这么一说,风化及心里的愧疚稍稍放宽了些,点头说道:“暂无大碍。”
他想了想,又说:“风家有一株残灵草,三阶灵草乃是上好的疗伤灵药,待回到中洲,我便托人给晏道友送来。”
“残灵草?风道友真是客气。”
残灵草长在秘海洞天内外,若非有实力的宗门大族,可没什么能采到它的途径,饶是风家这样大的商会,想必也不多见。
鱼阙就以一种匪夷所思地眼看着晏琼池对风化及客客气气地你来我往,随即被小扇子挡住了眼。
她推开扇子见黎含光也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才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话,不料再被小扇子隔绝了她们的对视。
“鱼道友,我觉着伤口好痛。”
正当鱼阙抬头要以眼质问时,这厮捂着胸口叫喊,红袍地随着他的动作像是随时要把他压垮似的,一副将死不死的浮夸,“是不是要换药了?我觉得是时候了,能先给我换药么?”
鱼阙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毕竟晏琼池胸前真的是有愈合不了的伤口,她真害怕这家伙会出什么事。
风化及也担忧晏琼池,赶忙伸手扶他,但是被礼貌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