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路一直向前,鱼阙看见前方迷蒙的雾气里,有什么东西拔地而起,压抑得好似巨大墓碑。
墓碑面前立着一个身材欣长的影子。
她愣住,久久地注视着这个背影。
影子似乎是在注视什么,也察觉到了身后有人,于是他缓慢地回头转身。
熟悉的声音自雾中穿透,落入鱼阙的耳朵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语气带着久侯的意味,他说:“好久不见。”
“阙儿。”
第2章 【蓬莱秘史20】
◎你苟活着便罢了◎
“……是你?”
鱼阙咬牙, 紧握衔尾剑的手骨节泛白。
很久不曾听过如此熟悉的声音唤她的乳名,一时间思绪万千,也仅仅在一刹那, 久远到不值一提的往事被推倒,千辛万苦收集来的线索, 怀疑, 惊愕都汇聚在此。
她对环伺周围的危险视而不见,直直地看着雾后瘦削的影子, 抿着嘴, 一言不发。
土地里突然有红色的液体从地下钻出,试图攀上她的躯体。
斩杀过千百头灵兽的衔尾剑剑身缓慢地渗出黑红液体, 液体一瞬间汽化, 红色的煞气盘踞在鱼阙身边,为她隔绝外界的威胁。
“是我啊, 阙儿。”
清润的声音含着笑意。
昼云庄的春日盛开大片的白色流苏, 在晴朗的天光里向祝甲山遥遥望去, 整个鱼氏的本家好似笼罩在蓬松的白云之下。
才长大成人的年轻的鱼斗繁肩上坐着鱼阙, 他们徜徉在春风里,他于微风中展露的微笑是那样温和。
真的是他。
舅舅,鱼斗繁。
他便是将鱼氏隐藏的秘密泄露给魔洲之人,害得亲族被杀、鱼氏覆灭、阿娘下落不明后逃往蓬莱洲的叛徒。
仇恨好似开了闸的河坝, 愤怒卷着滔天的水,鱼阙的怨恨无处宣泄。
“谢天谢地, 你还活着。”
隐在雾里的影子朝她缓慢而来, 语调像是在面对轻盈的尾羽, 小心翼翼地生怕语气重些羽毛就飞了:
“我原以为昼云庄鱼氏只剩我一个人, 能再见到你真好, 阙儿。”
“怎么了,和舅舅重逢不高兴吗?”
随着他的靠近,本该是愤怒恨不得冲上去以手中之剑斩开背叛者骨骼的鱼阙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虽然他语气清润,但她分明能感觉到森森的杀意从他背后铺展开,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吞噬。
“是该笑一笑的,好孩子。”
“是该笑一笑的……”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雾气太重,鱼阙不得不启用双鱼瞳来穿透茫然的大雾锁定他的身形,可怎么样还是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一百年前昼云庄大火,生岔岔地将我们拆散,我找到姐姐,却没有能救下你,我很自责,如今再见,我真是满心宽慰。”
“若是能早点回到我的身边……”
人影越靠越近,雾幕好似一面水镜,脸色苍白的灰袍男子自雾镜里出现。
他顶着一张血气严重不足的脸,昔日丰润的双颊微微凹陷,眼睛也带着病态的红,眼睑带着隐约的会紫,嘴唇也灰紫,还是披发白衣的形象,但更加的阴沉。
和春日里带着她看花的年轻公子形象相差很大了,不过让人惊讶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脸上竟然没什么衰老的感觉。
仿佛还是昼云庄的年轻的小公子,不过脸色差了点。
他就这么背着手,四方步端庄。
“若是阙儿能够早些回来,也许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我,姐姐,和你。”
“我们一家三口。”
鱼斗繁在她面前十米处停下,笑。
他大概是想展露一个长辈那样慈爱的笑容,可因为脸色实在不好,看起来惨白似将死之人凝固在嘴角的笑。
在渗人的笑意里,鱼阙脚下升起水流。
她明显感觉到了面前人的不对劲,下意识地
张开防御,摆出防守的姿态。
他的杀意和恶意,比此前遇见的人都要强烈,明显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