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靖道:“你要在下跟你去,总有理由吧?”
刘媒婆诡笑道:“理由自然有,相公到时自知。”
南宫靖道:“老婆婆如果不说出理由来,在下岂会开缘无故随你同往?”话声刚落,突听耳边响起一阵极细的声音说道:“你们只要站到上风头,就不怕她使毒了。”
南宫靖虽不知这说话的人是谁,但此时无暇多想,右手急忙拉起丁玉郎的手,身形移动,施展“移身换位”身法,抢到了上风头。丁玉郎被他一下握住了手,使力一挣,情急的道:“你做什么?”
刘媒婆呷呷笑道:“老身若要使毒,你此时抢到上风头,只怕已经迟了。”
丁玉郎才知南宫靖拉着自已是为了移向上风,逃避刘媒婆使毒,此时南宫靖已放开了手,他仍感到脸上有些发热,闻言冷笑—声道:“南宫兄说得没错,你要他跟你走,总得有个理由,他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刘媒婆三角眼一瞪,说道:“南宫靖,你说跟不跟老身走?”
南宫靖大笑道:“刘媒婆,你以为能使剧毒,就可以威胁在下,跟着你走,那你就看错人了,在下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刘媒婆一张马脸忽然寒了下来,厉声道:“好小子,这叫做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你……”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抬目仰视,脸露惊之色,点头说了声“好”,朝南宫靖挥挥手道:“你们去吧。”自顾自转身而去。
丁玉郎看得怪道:“她怎么会在忽然之间改变了主意,这和刘媒婆平日为人不类。”
南宫靖问道:“她也是三姑六婆中人?”
丁玉郎道:“是呀,唔,她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人和她说话,她还说了一个”好“字。”
南宫靖想起方才有人曾以“传音入密”要自己站到上风头,就不怕她使毒,这人不知是谁,一面说道:“对了,方才有人以”传音入密“告诉在下,要我们站到上风,就不怕她使毒了,莫非就是这人和刘媒婆说了什么话,刘媒婆才自找台阶走的。”
丁玉郎道:“原来有人在暗中帮你的忙。”
南宫靖耸耸肩道:“在下行走江湖,除了被人误认为旋风花,在这场是非中认识了黄山万大先生、苍龙宁胜天、少林智通大师、和缝穷婆、刘媒婆等人。但若说在下认识的朋友,那就只有了兄你一个,连朋友都没有,那有暗中帮我忙的人?”
丁玉郎看他情落寞,心中不禁油然生出同情之感,忙道:“南宫兄也许刚走江湖,认识的人不多,时间久了,朋友自然也会认识得多了,时光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
两人展开脚程,一路奔行,约莫走了几十里路程,大路尽头,已有一道大江横亘在前面。两人刚一站立下来,就听疑乃一声,一条小船从柳树浓阴下摇出,船上老大问道:“二位公子可是要渡江吗?”
丁玉郎道:“时间宝贵,你快靠拢来。”
船老大道:“公子爷要去哪里?”
丁玉郎道:“自然是赶着回家了。”
船老大答应了声:“好,二位公子就请上小老儿的船吧。”一会工夫已经抵达对岸了。
船老大并没靠岸,只是循着江岸划去,折入一处港湾,两边芦苇比人还高,几乎看不到两岸景色。而且叉港极多,船老大驾轻就熟,一条小船在他操纵之下,弯来弯去,不知走了多少水程,终于划出芦苇。那是一条小河,两岸一排垂柳,望去就象一片绿色纱帐,小船缓缓靠近有首河岸,停了下来。
丁玉郎站起身,说道:“到了,我们可上去了。”双足一点,朝岸上飞去。
南宫靖跟着他飞上岸,才看到一条石板路,婉蜒朝前伸去,两旁依然是一排垂杨,挂着千万条绿丝,看不到尽头。丁玉郎催道:“寒庄就在前面了,快些走吧。”他走在前面,接着笑道:“现在任你灯教也好,黄龙寺也好,三姑六婆也好,再也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了。”
两人走在绿杨夹道的石板路上,不过半里来路,就来至一座庄院前面。这座庄院,依然包围在一片绿杨之中,不走到近前,你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绿杨,看不到庄院。走到近前,你才会发现这座庄院,围墙、大门、屋瓦,都是绿色的。
就是站在大门前的人,也穿着一身绿色长袍。那是一个矮小的老人,颔下留着一把白髯,手中拿一把青竹为柄的锄头,正在锄草,看到两人走过来,恍如不见,依然自顾自的工作。南宫靖直觉的感到这座庄院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怪异在那里。
丁玉郎领着南宫靖走向右首一道边门,推门而入。南宫靖跟着走人,那是一道长廊,左首是一人高的围墙,墙头覆以绿色琉璃瓦,墙壁当然也是绿色的。南宫靖心中暗道:这座庄院的主人,大概是喜欢绿色,不然怎么会到处都是一片绿色。思忖之间,已经进入一座圆洞门,来至一座绿色的精舍前面。
丁玉郎才脚下一停,抬手道:“南宫兄请。”说着,一手掀起翠绿珠帘。
南宫靖举步跨人,这是一间精致的小客厅,椅几坐垫,无一不是绿色的,但均极精致,连地上铺的砖,也色呈翠绿,光可鉴人。丁玉郎含笑道:“南宫兄请坐。”
这时珠帘启处,一名绿衣小费手托翠玉盘,端上两盏茶茗,放到几上,口中说道:“公子请用茶。”茶盏同样是绿色细瓷。
那小环转身朝丁玉郎欠身道:“老夫人惦记公子,今天一早就提过两次,说公子怎么还不回来?公子回来了,快进去禀报一声才是。”
丁玉郎点头道:“好,我马上就进去。”一面朝南宫靖拱拱手道:“南宫兄请宽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南宫靖忙道:“丁兄请便。”
丁玉郎道:“我那就失陪了。”绿衣小婢一手打起珠帘,丁玉郎匆匆走了出去,小婢也跟着走出。
南宫靖坐了一会,丁玉郎还没有出来,就伸手端起茶盏,缓缓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芳,倒是上好的春茶,不觉多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枯坐无聊,正待站起身来,那知坐着的人,竟然站不起来,心中觉得怪,再抬了下手,手也抬不起来。不,连眼皮也沉重得只是往下阖去,再也睁不开来,一个人感到十分困倦,终于像是睡着了。
当南宫靖再次醒来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清醒,好像有人拍着他肩膀,他几乎连眼也都睁不开,头脑更是昏胀欲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眼前飘浮着轻袅袅烟云,灯火惨绿如豆,不知置身何处。隐约之中,传来一个老妇人为声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来自对面。
南宫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这说话的是什么人,但眼前灯光太弱,烟雾太浓,他能看到的只是隐绰绰的一团白影,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只是他可以确定这说话的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老妇人看他没有作声,又道:“老身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有回答我。”
南宫靖道:“在下南宫靖。”
老妇人又道:“你师傅是谁?”
南宫靖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在下是在什么地方?”
老妇人笑道:“老身并不是你的敌人,只是想了解你的来历,并无恶意,其实你不说,老身也早已知道你师傅是谁了,只是老身想从你口中说出来加以证实而已。”
南宫靖道:“你知道我师傅是谁?”
“你不相信?”
老妇人缓缓的道:“那好,你只要说出你师傅的名号上面一个字,老身说下面一个字,看看对不对?”
南宫靖虽然感到志有些迷糊,但师傅的名号,自己没有和人说过,他不相信老妇人会知道,这就说道:“不。”
“灭。”老妇人道:“不灭大师,老身说的对不?”
南宫靖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老妇人淡淡一笑道:“老身还知你是不灭大师从小抚养长大的,他最近才派你到江湖上来历练的,对不?”
南宫靖点点头,说道:“你都知道了,还问在下作甚?”
老妇人道:“老身说过,老身只是想从你口中说出来,才能确定不疑,因为老身……”忽然住口,话锋一转,说道:“关于老身是谁,你日后遇上尊师,自会知道,总之,老身绝不会是你的敌人。”
南宫靖头脑昏胀欲裂,心头迷迷糊糊的,思想自然无法集中,只是听着老妇人说话,一面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老妇人道:“这是老身的密室,目前有许多人把你当作旋风花,正在到处找你的……”
南宫靖忽然大声道:“我不是旋风花。”
老妇人说道:“老身知道你不是旋风花,所以才要在密室里和你谈话,不怕被人听到。”接着又道:“你知道灯教和少林和尚,以及许多江湖成名魔头,把你当作旋风花,一直追踪不舍,要找到你,是为了什么吗?”
南官靖道:“在下不知道。”
老妇人道:“你师傅要你前来调查旋风花,不是为了少林寺遗失的达摩手写”洗髓经“吗?”
南宫靖道:“师傅没有和在下提起过洗髓经。”他不否认师傅要他来调查旋风花,只是师傅没跟他提起“洗髓经”。
老妇人又道:“那你查到了一些什么呢?”
南宫靖道:“什么也没有,在下去了灯教,被他们把在下当作了旋风花,后来在龙眠山庄,在霍家庄,都被他们误会了。”
老妇人笑了,接着点点头道:“你应该小心些,但这也难怪,你初次出门,经验不足,以后凡事谨慎些就好,好了,老身不打扰你了,唔,你是不是头脑胀痛得很厉害?”南宫靖点头。
老妇人道:“老身要他们给你服一盅安止痛剂,睡一会就会好的。”老妇人已经站起身,南宫靖始终没有看清她的面貌,只觉一个白影隐绰绰的离去。
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人走到自己身边,说道:“南宫靖,快把这盅安止痛药水喝下去。”说话的是一个苍老而尖的声音。
这人因为要把一盅药水送给南宫靖,是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把药盅递了过来。室中烟雾袅袅,但人就站在面前。南宫靖从模糊不清的人影,已可以隐约的看清了一些。那是一个穿着一身绿袍的矮小老人,有着一张瘦小焦黄的脸,颔下有着一把白髯。这人好像在那里见过,只是头脑昏沉沉的一时想不起来。
南宫靖还没张口,瘦小老人一手已经托起他的下巴,把大半盘药汁凑着嘴唇,缓缓倒下。药汁十分苦涩,南宫靖没有反对的余地,咕咕的喝了下去,对症下药,南宫靖昏胀欲裂的头脑,果然立时见效,又昏昏睡去。
追踪有“旋风花”嫌疑的南宫靖,已经露面的有: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黄龙寺监寺智光,还有三姑六婆的缝穷婆和刘媒婆,另外当然还有不曾露面的人。这许多人,何以要对“旋风花”紧追不舍呢?其中当然隐藏着一个大家都心里有数,不肯说出来的极大秘密。
从霍家庄到三宫殿,南宫靖还是被兔脱了。追踪他的当然不肯中途罢手,但从三宫殿起,南宫靖就忽然失去了踪影。这许多或明或暗跟踪他的人,在附近百里之内,各自展开搜索,就是找不到一点影子,好橡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