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背后有书记在，就自己在开发区这么多年的煎熬，熬出的资历也不是任人就可捏拿的。田健在路途里一直狠着心，决定要和市长好好正面较量一番。
等田健回到开发区党委办公室里，开发区的主要领导也都到齐了，大家在闲谈着，看样子里面的气氛和他的预想有着很大的不同。之前心理上已经准备好与市长闹一闹的，就年轻的女市长而言，还能够和他真的计较？这样其实对市长来说在政治上会丢分较多的。田健想通了这点后，又认为开发区的其他人对市政府实施的奖惩制度必然会进行抵制，有这两个基础和前提，他就大闹一闹，在事了之后再认过错，也不会有谁真来处理他的。
这时，见办公室里其他人这样的精状态，田健不由地就像一个滚滚而行的车轮，突然被一个锈铁钉给刺破了内胆，泄气而不能够运转了。
田健那张明显带着怒气的脸，和办公室里其他人的那种态差别太大，徐燕萍和刘君茂等人自然一下子就看出来。自己让这么多的人等着不说，赶过来难道还有更好的理由怒气腾腾？徐燕萍等人看着田健，而田健也发觉自己与情势不和谐了，要将态度转过来却很难就调整好。之前连这么说第一句话都想好了的，这时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更恰当。
“市、市长，我……”那丰富的脸，徐燕萍自然能够想到他心里的变化过程，也不指责什么，说“田书记，先坐下吧。”徐燕萍那笑脸不变，看着田健，他也不好多解释，坐下来。
等田健坐下，办公室人员给他送了茶水。平息下心态后，徐燕萍见差不多了，就看着刘君茂，让他先说话。刘君茂点了点头，看了办公室里的一圈人，说“各位领导，先我们的讨论已经就开发区目前的工作情况谈得比较深入了，对开发区今后的发展方向也进行了交换意见，取得了一致的看法。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之前市长在市政府里就充分估计到大家的工作热情，和各位领导在开发区工作的能力，看来还是市长看问题准确而深刻啊。”说着先看了看徐燕萍，其他的人也都笑了起来，只有田健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却又不好直接问其他的人。
刘君茂自然不会去理会田健，继续说“柳市经济建设能不能出现新的局面，关键在开发区。市里是将当前最重大担子压在各位的肩上，在这里我代表市长，代表市政府要拜请各位，同时也要感谢各位在开发区工作中所作的努力。”
“灌迷汤，他妈的。”田健心里骂道，就算不知道之前他们说什么，但刘君茂这几句话分明是在糊弄大家的，市政府里对开发区有什么样的态度，谁心里不知道？这时却先要弄清楚，市政府里几个人到开发区怎么会和其他人都弄得和和谐似的？到底怎么回事？观察着开发区里的这些人，却看不出什么来，田健觉得自己的这帮子人够垃圾的，也不知道这个笑面虎的女市长给了他们什么甜头，才会让他们迷惑住。
接下来，刘君茂就将市政府对开发区目前基础工程的工作进展情况进行小结，表扬的力度可说很卖力，也很到位，点到不少领导的名字来，和他们平时所做的工作也都完全符合，可见市政府对开发区这边的工作情况是很熟悉的。听会的人也就更加欣喜了些，这一些，之前市长就已经表明来，会有比较重的物质奖励。
刘君茂总结后，对参会的开发区领导们说，“刚才所总结的，或许还有些大家已经做出了努力，也取得了工作效益，但我们却没有了解到的，大家都可以补充。下面具体工作的部门与责任人，只要有较大贡献的，也可拟出名单来，核实之后，市政府同样会给予精上和物质上的奖励。”
田健见其他人听刘君茂说到这一些后，欣喜之色都显露出来，在心里就鄙视，“短见啊，见不得一点利益，哼！”田健虽还没有知道他到办公室之前的事，但此时也猜出几分来，对这些人不知道根本利益在哪里，只要有人给一点甜头就忘乎所以，真是枉自让领导们将他们放到这样的位子来。
自己一个人也不能够直接和市政府顶着干，这一点，田健心里明白的，就算有书记支持，但书记也会遵守体制里的一些基本规则的。市长要是铁心将他拿下，不说要找借口，就算硬要强拿，书记会不会这般死力护着自己。这些都说不准的。
等大家讨论了一会，也都没有说出多少事来，田健一直阴沉着脸，但脸色却也不敢太表露出来。刘君茂就说：“田健书记，你是开发区的直接掌方向的，还是要请你来说说。今后开发区在目前这种大好形势下，要怎样将这动力和士气利用起来，加快开发区工作的步伐。”说着就看向田健，其他人自然不能够越过他来谈这个问题的。
田健本来就没有什么准备，对开发区要怎么搞，平时也没有放在心上，多少年来，开发区也不都就是市政府的一个孱头？哪里又见有什么开拓新的工作进展了。就算女市长到柳市后，将开发区一再扩大，田健都认为那只是领导们要获取政治资本的方法而已。
开发区弄出来了，才迎合国内的形势。其他地区的开发区他们也见过不少的，真正支撑起开发区的，也就是两三家公司或企业，参观学习就看那面子的地方。真的这些开发区就给他们带来经济增长点？那才叫怪呢。不过，这些谁会说出来？
本来要谈一谈开发区要怎么搞，才能符合市政府的意图，田健心里也是有一些准备的，只是今天来得急了，没有将那本工作手册拿在身边，此时，又不好走到市长身边去，请市长让一让，将办公桌里的本子拿出来翻看。就这样随口而谈，却不是田健力所能及的。
田健犹豫了下，觉得还是不能够去将本子拿出来，就说，“我们开发区所做的工作，也都是在市委市政府正确领导下，就算取得一点小小的成绩，我们也都只是做了自己本职工作而已。至于今后怎么发展，工作方向要怎么调整，我们都听市委市政府的指示，一定将领导的指示不折不扣地落实到位，这就是我们的保证。”
这样的话田健算是掌握得比较好了，也不会亏了自己一方，对领导也算尊重而又有所交待。说后，田健也不敢只看刘君茂和徐燕萍两人，见其他人也没有多少反应，心里也就有些不爽，平时这些人田老田老地叫着，真到这时候也不见有谁出来帮撑一撑场面。
到开发区来，既要将市政府的奖惩方案执行下去，又要让开发区对着方案尽少地产生抵触情绪，特别是集体抵制，就会让钱维扬等人找到否定这一做法的借口。徐燕萍知道只有迂回，要让开发区的领导认识到市政府制定着个奖惩方案是有扎实的基础做依据的。在田健到来之前，徐燕萍就将柳市的开发区有哪些优势说得很透彻，让在座的其他领导都认识到只要工作到位，拿那些奖励不算很艰难，心里就对奖励有了更多的信任，抵触情绪自然就少，而之前大家讨论后，徐燕萍还提供了不少的思路与线索，这些工作就显得更有把握些。
让人看到希望了，谁还会有抵制的心思？
徐燕萍弄出这个奖惩方案来，也是要促使开发区的工作进展为目标，而不是要将谁弄走，或安插自己的人进开发区里一边达到控制的目的。只要工作能够达到目的，谁来做这工作却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对开发区这些人虽说也都了解，但总要让他们好好地触动一番，才会慢慢地分化。
到时候，就算有人被淘汰下来，也不会引发众人的情绪而导致统一的抵制阵线来。
看看差不多了，刘君茂说，“下面，我们请市长将市政府准备在开发区试行的，工作绩效奖惩方案的详细情况说一说吧，大家欢迎。”
田健虽说心里有些别扭，但见到市政府的人也不是完全来针对他们，而其他人又都没有思想统一，就算他知道市政府那边第二步会针对开发区的这一批人，却也不好表达出来。见大家都拍掌，他也只得跟着做个样子。
徐燕萍对今天到开发区所获得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成功地化解了开发区这边的抱团抵制，让今后的工作开展会主动得多，也减小一些其他人在旁捕捉机会的可能性。她的那张笑脸，一直都灿烂着，让谁见了都不会往坏处想，真的显得极为真诚。当然，从他内心说来也是这样，只要对工作有利，就算受些委屈心里也能够坦然接受。
环视一圈，也知道开发区的这些人对奖惩方案还是心里有着担心的，虽之前讨论时，已经将一些重要方面都交了底，但到底是与不是，还要见到真正文本才算。对陈静点了点头，陈静和姚军两人就将早先准备好了的方案文本发到各人的手里，先让开发区的领导们看，之后在逐条讨论，觉得那些条款确实不具备条件或可操作性，都可以提出来进行讨论修改，所谓草案，也不能够只是市政府一方说话，主要还得被执行方认可，真正实行时，才具有实际意义。
过了十几分钟，大家也都看完了，有的人脸上就有种果然如此的样子。先在闲谈交流中，所说的，也都基本是这些东西，看着条件虽有些高，但经过刘君茂和徐燕萍等解说后，也就知道市里还后有后继动作。如今想通这一点，也知道市长急于将开发区一而再地扩展，用意是要将经济建设推动起来，而不是用来折腾人的，更不是特意和他们过不去的，这确实是有道理的，而不是一番空话。
建立并不断将开发区升格，要真没有后续动作，那这个市长还站得住脚？全市的人也都会议论起来。
田健也看着方案，但他就没有听到之前徐燕萍在口头上给大家所说的，市政府今后一年的工作大方向和工作重心，围绕这个工作重心将要进行哪些动作。看着这些条件，果然与钱维扬在电话里所说的一致，心里就更加沉郁起来，不知道要怎么说出这事才甘心。
“大家有什么就说吧，到柳市两年多来，我想你们也知道我的习惯。”徐燕萍说，只要是工作上的事，她的行事习惯大家确实都听说过的。直言面对，就是她一直提倡的，也是一直都这样做的。
田健虽想即时就对市长进行质问，但却也还是有所顾忌，想等谁先说了后，接着就可提出来，方案里的条款里，他作为最重要的责任人，奖励与惩罚都很重，而在田健看来，完全是给一个奖励的假象而实质上是要将他找借口弄走。
金平存见其他人都不好先说话，而田健是一把手总要等到后面做总结的，就说“我就先来抛砖吧，请市长多指示。”金平存是钱维扬阵营上的人，也是钱维扬利益在开发区的体现，开发区里的事他确实要来担当的。
金平存先谈到市委市政府对开发区的重视，随即谈到目前开发区进行的工作和取得的成绩，这些都是市里要对开发区进行奖励的，自然要好好地说透。总结时，净将成绩往田健身上堆，这也是体制里的惯例做法。将之前的工作说后，再谈今后开发区将要怎么做，就说到坚决执行市里的精，对市政府在工作上的要求，会不折不扣地执行。随即，将拿来讨论的试行方案也谈论自己的几点看法，主要是表示要市政府对开发区的支持力度上要加大。
徐燕萍对金平存所说的每一条也都当即进行了回复，开发区的人听此时市长所说和先前闲谈交流是口径一致，也就觉得可信度高了。
等这里的话说完，田健先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要说话了的。
也不看谁。要田健直接看着徐燕萍说话，他还真没有那份底气，目光空空地，说，“平存说得好啊，开发区就要这样有朝气有干劲的领导。市里对我们开发区的关心和爱护，我表示万分感谢。今后的工作里，我们会保持一贯来的工作势头，力争更上一层楼。”这些说话，本来就不要什么明确的目标，才是领导们的特色。
田健说了几句，觉得自己意思到了，转念过来，继续说，“市里对开发区进行奖励，这好似很好的事，也是新生事物啊。不过，这份方案里，对尽力工作后还没有达到工作目标的，措施就很严厉了。我认为，对这一条应该改为，达不到任务要求的，就不予奖励。不奖励就是罚了嘛。其他同志都拿了奖，而他没有得到奖励，不就是罚了吗？这样才能保证不挫伤我们同志的工作积极性，才能保证日常工作的正常进行嘛。当然，这是个人的一点意见，请市领导从客观实际出发慎重考虑。”
田健说得很有些稳重的意思，虽不看谁，但心觉得这样的提议，市政府应该能够接受才是道理。市政府说要奖惩，难道开发区就由得你们来奖惩不成？再说，柳市这块地面上，还没有听说过工作没有做好，还要对工作的同志进行处罚的，谁敢保证自己所作的工作就能够做好达到要求？那给开发区有奖惩，市政府里的领导是不是有奖惩？
当然，这个话说绝对不能够说的。心里的怨气再重，也不能将领导们往死里都得罪了。
徐燕萍笑脸不变，说“这也是一种说法嘛，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看着这份奖惩方案，我心里就有个印象，不知道市政府是从哪里得到这个基准的标准数，有没有科学依据？柳市目前有没有这样的能力来实现这样的目标？目标我们可以高定一些，这也是对我们开发区的一种督促，这我们也理解。但要实打实地落实到干实际工作的干部头上，只怕要多斟酌斟酌了。试想，柳市有没有一年招商引资三亿的先例？
不说三亿，就三百万我都没有见过。在办公室里弄这样的方案确实可以，但实际中谁能够来操作，谁敢保证？要是尽力工作了，辛辛苦苦拼一年，到头还要受到惩处，那还不如不做。是不是这个道理？是不是这个道理嘛？”
田健说着，觉得将自己心里的那份怒气怨气都表达出来了，也就不再说话，要等徐燕萍等人答复。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是五十五岁了的人，很多人到他这个岁数早就不再干实际工作了，等着一年年拖到退休。
徐燕萍等田健说完后，看着其他人，见其他人都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说“今天我们到开发区来的目的，之前也跟大家交流过了。是来和大家共同商讨怎么样才能将开发区的招商引资工作推动起来，之前我们在做基础设施建设的工作上，就做得很好很主动也很有效果。对于你们所做出的成绩，市政府已经明确了要进行奖励的。基于此，市政府才出台这么一份奖惩方案来。”
这一点，其他的人也都明白了的，也就不多说。
“田书记提到一种看法，不奖就是惩。这也是我们常见的管理方法，有一定的科学依据的。不过，对于我们的开发区而言，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啊。大家都知道吧，之前省里同意我们将开发区升格为正处的架子，成为独立的一个区，那是给省里下了保证的。三年后，最少要引进商业资金二十个亿以上，这一点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吧。我们来算一算，二十个亿，三年里要实打实地到位，第一年艰难些，完成个三亿，第二年完成七个亿，第三年已经有了些影响力，定为十个亿，大家觉得是不是合理？”
从开发区出来，在车上陈静说，“市长，也就你有那耐心同他们解释，市里下任务去，不能够完成的直接下岗就是了。”刘君茂在副驾驶坐上听了，就呵呵地笑。
“我也想啊，行得通吗，你说。”徐燕萍笑着说。
“市长，这一关算是过了，这也是柳市大局所致，他们就算要抗也是抗不住的。”刘君茂说，他的意思自然不是指开发区那些人，而是他们站的阵营，及背后的操控者。几个人也都理解他这话，没有接口。刘君茂继续说“还要去见书记？”
“是啊，无论如何，我过去就会主动些。”对于毛达和，徐燕萍知道他心里的底线，对市政府这边一直都将那底线控制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