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你闯的祸啊。”
话音刚落,窗户就被彻底打破,正方形的框嵌套住男人高大的身躯。有着恶劣笑容的青年穿着一身素色袍衫,目光先落到她怀里的猫。
“啊呀,猫猫。”
燕裁冰从善如流地捉着狸奴的猫爪,冲他挥了挥:“这是我家小白。”
“小白你好啊,我叫明玄同。”
他也挥了挥手:“燕小友,看来这个热闹你不得不凑了——我家的猫也叫小白呢。”
运转浮身步,可以在城镇、森林穿行无阻。用灵力运转浮身步,可以脚尖点在荷叶上渡江。
但她没想到真正的修者可以如此闲庭信步地踏在一叶芭蕉上,在空中晃晃悠悠地前行——还是在抱了个少女的情况下。
说是抱,实在是给自己面子。燕裁冰现在可以说是被夹在人胳肢窝下,以一种十分屈辱的姿势——瞪着旁边御剑飞行的明华徵。
“好你个小明!”
未等明华徵发作,这位明华徵的厉害哥哥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三弟啊三弟,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又问燕裁冰:“他是小明,我是什么?”
燕裁冰心想:你是个东西!嘴上自然不能如实说了:“你是小明的哥哥,就是大明。”又悄悄地骂:大明小明落玉盘——落竹檐寺的地底下!
“大明?”明玄同觑着燕裁冰的双眼,撇了撇嘴装生气,眉毛却像是要笑散架了,“你这不就是在招猫逗狗嘛。”
对啊对啊,一只狗一只猫!
明玄同看出她心声,反而很愉悦起来:“燕小友确实蛮有意思。”
燕裁冰要呛声的:“明——大友也有意思的很!”
明华徵色古怪地盯着她瞧,冷不丁地问:“我呢?”
燕裁冰可没想到他会说话,随便说道:“明小友自然是极有意思的。”
这无甚营养的对话刚一结束,竹檐寺那玉虫色的光就在不远处闪耀起来,再没两步就到了。
明玄同捉着她的领子往地上一抛,天才少女燕小友就摔了个侧滚翻。
也许因为在傍晚,这竹檐寺看上去艳光更盛。燕裁冰微微眯起眼,看到庭院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崔饮瑜?”
明华徵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重重“哼”了一声。一抬头,明玄同也扬着眉毛看她,色似乎在细细观察一个次要物件。
燕裁冰可不管他们俩,直接冲到崔饮瑜身边,往向他的脸——倒还是那张脸,只是眉眼似乎变得更温润了些,也似乎只是过于惊惧而露出恍惚的色。她朝着他的目光向前方看,只见那妖异的佛修正端坐在树上望着天空上浅白的月亮,宽大的纯白衣袖垂落,似乎要拂到树下人的脸上。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狐妖有着艳丽的声音,只不过此时听起来再如何华美也显得十分诡异。
“燕同修。”
“嗯……?”燕裁冰似乎被他的面容完全吸引了,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要凑近一点。
“澹台弋还是个孩子,和这里的一切都无关。贫僧恳请檀越照拂一二。”
他姿态优雅地垂下头,发丝,发丝——真的碰到了。
那人悲悯的眼包含了庭院里五个人,闭上,陷入黑暗,随后脚步轻轻地落下,再一瞬已是到了那口大钟旁边。
“果真是……报应。”
他站在那里,抚摸着大钟,忽的冲燕裁冰一笑:“我已不怨了。”
“我,已经,不怨了。”
他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又是一笑,身体像是化作了齑粉,很快就吹走不见了。
燕裁冰只是平常地看着,几瞬后发觉嘴里发苦。她转过头来问:“这就是你说的乐子?”
明玄同笑眯了眼:“当然。”
她虽自知飞蛾扑火,还是掏出小刀银月,飞身跃至明玄同深身前。不过明玄同并无躲的意思,明明脖颈流下一丝血滴,却露出了个微笑。
他肯定淬了体,不过银月也不是普通兵器。
“你不会杀我。”
燕裁冰又将刀刃深入几分,堪堪停在一个危险的地方。
“我不杀你。”
她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因混杂了太多,感觉有些迷失。那狐妖一声“报应”似乎召唤出邪魔席卷了心灵,腹腔也开始发痛。
明玄同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如今看来也许一切确实都是因果。”
他突然问:“你信因果吗?”
燕裁冰也学他那样皮笑肉不笑:“修道修的不就是个因果吗。”
明玄同定定看了她很长的一眼:“是了,修的就是因果。”
“那我们走吧。”
明玄同捉着她的手腕带她向前去,指了指昏迷不醒的澹台弋:“你的咯。”
燕裁冰也不客气,先是摸了一把骨,这少年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她将其抱起,放到树下柔软的草地上,顺了顺乱发,让他猫儿般的小脸展露在月光下。随后抽出一张符,存音道:“慧生法师将你托付给我,若你愿意随我一同去寻个门派拜师,就顺着这张符留下的印记找我。如果不愿,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见面,无论是敌是友,都愿结个善缘,放过彼此一马。”她说最后一句时不是很顺,也许是这样严肃的话语从未说过吧。但当她将那符夹入少年衣领内时,妖狐那一声“报应”又回响起来,声似泣血,令她真心实意地忧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