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天前,一个她本以为平淡的工作日。
言早照常出门。
她住在市市中心的一片别墅区,离公司不到一千米,称得上寸土寸金。
刚入职时同事无意中知道她的住所,纷纷眼闪烁,私下猜测调侃怎么富二代也要献身心理咨询这么个苦差事。
但言早不是,大一时父母车祸去世,给她留下的所有财产就是这栋房子,卖了这儿,她就没有家了,这不是资产和余额,只是唯一接纳她落脚的住所。
她每天上下班时都会检查一下门口的信箱,这本是个无用的习惯, 现在谁还寄信,都是快递一个电话打来,草坪上的信箱也只有装饰意味。
可那天出门前,她在信箱底摸到了一封信。
她在信中捏出一张卡片,发现是一张对折的请柬。黑底烫金。
打开后,只有一句话,钢笔手写:“三天后,下午三点,h高。你该回来。”
没有称谓,也没有落款。
言早站在信箱前,只感觉市所有的冷风都汇聚在她身上。
不知道站了多久,言早回过来时手都被冻红了。
她颤抖着解锁手机,一边输入密码一边想,她一点儿也没有怀疑这是个玩笑,因为她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她必须承担的东西、她永远没法走出的东西
她飞速编辑消息,好友框中只有同事兼任上司房姐一个人。
服务中心的工作很清闲、同样的也没什么前途,尤其是言早的部门,几乎是两个人来做半个人的活儿。
然后便顺理成章,请假订票,一路磕磕绊绊回来。
直到言早抵达目的地,除了恐惧,她心中还萦绕着层疑惑。
当年的其他人,也收到了那封请柬吗。距离那时的约定已经过去八年,她信守承诺,没有联系其他任何人,甚至连自己的生活也搞得一团糟。
雨势更细密,眼前被腾起的水雾遮盖,几十米前的学校大门也迷蒙得剩下一个虚影。
言早深呼吸,嗅入h镇下雨时特有的霉腐味,和已经消失的出租车留下的尾气。
门前站着 六个人,言早默数。一共三男三女,围成一圈站在h高门口,没有人打伞。他们好像等了很久,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狼狈。
可还没有人开口,沉默仿佛凝成了实体,把他们都包拢进去。
言早快走两步,终于凑近他们,那六个人仍然站成了一个圈,好像没看到言早,更没有接纳她的意思。
至少不用羞愧迟到的事情了。
不过,还是和之前一样
高中时的回忆已经不怎么清晰,除了那年他们在h高门口一起发的那个誓以外,其他东西,包括这几个人,都成了模糊的影子。
但言早确定自己和他们算不上是朋友,她是班级中的透明人,就连那时发生的事,也是莫名其妙被牵扯进去,从此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三点十分,言早又看了一眼手腕。
六人中穿白色外套的女人打破了寂静。
她的声音很尖,矛盾的是,还带着些哑,把她那张清丽的脸上的美感破坏一空:“你们 都收到了吧?”
没人回应她,但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而她也没想要得到他们的答案,只是想打开话头,驱逐这诡异的寂静。
她咬咬牙继续说:“是不是因为他 ”
穿白色外套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更漂亮的女人截住:“金语语,你给我闭嘴!那时候我们不是说好谁也不许再提吗!”
“可是现在也不是提不提的问题了啊,我们都站在这里了!我回来了!你也回来了!当初我们还说永远不要回h镇呢!”金语语瞪大眼睛喊回去,显得有些经质。
第三个女人插进两个人之间,她不太好看,但胜在温声细语。她挽住漂亮女人的胳膊:“美娜,你别凶她了,你凶她有什么用啊。”
漂亮女人抬起下巴觑她一眼:“哪都有你,用得着你来当和事佬?”
个子最高的男人也出来调和:“何美娜,你少说两句,罗郁也是好心。”
“呵呵,就她最好心,她要是真好心,现在还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史沉,你真是多年如一日,只长肌肉不长脑子。”何美娜挣脱被挽着的手臂,拢拢头发,“我知道你们怕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信冤魂索命的那一套?要我说,就是当年班里的什么人写的,想整一整我们罢了。”
金语语哑着嗓子说:“我们没人回来过,谁还能有我们的地址呢?”
何美娜没声儿了,言早发现她的嘴唇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却还坚持直视金语语:“那他死了,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一直在旁沉默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开口道:“可是,我们就没做错吗 ”
他这句话仿佛给这场刚刚燃起的对话打上了休止符。
“我说,你们还是别吵了。你们都收到了信是吧,有空吵架,还不如回忆一下你们的信上都写了什么。”最后一个发言的男人戴着眼镜,似乎很疲惫。
言早就站在一旁围观了整场闹剧,所幸战火没有引燃到她身上,她一如既往地做他们之中的壁花,没什么发言资格。
她逐渐把这六个人和记忆中的影子对上号,最后说话的那个人似乎叫周滂,是当年他们中学习最好的。
言早上学比同班人早两年,人也更幼稚,学生时代关注的东西除了成绩没有所谓的男男女女,她也不知道这是她透明人的原因或结果。
言早等着他们再说话,好让她巩固一遍谁是谁,她不想老同学多年未见却全叫错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