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眠弯下腰,看那盆多肉,三个月时间过去,这一盆白月影似乎大了一圈,颜色也变得更加透白。
囡囡得意地说:“你看,我把小希望养得长大了不少呢。”
岑眠配合地夸她,“囡囡真棒啊。”
“你养了什么,都是你老子在养。”男人大手压在囡囡的脑袋上,不知道多难养,差点死了,要不是怕囡囡哭鼻子,他才懒得费那。
上一位患者看诊结束离开,男人“哎呦”一声,赶紧手忙脚乱重新背上包,推着囡囡的背往前走。
囡囡坐到椅子上,轮到她看诊了。
岑眠前面站着一位患者,把她挡了个正着。
囡囡的父亲弓着背,双手将检查单一张张呈过去。
那是一双满是满是老茧的手,指甲里有洗不掉的脏污和泥土。
程珩一低头,每一张都仔细地看完,然后将检查单整好,在桌上轻叩两下,递还给男人。
他淡笑道:“恢复挺好的,再休息两个月,正好可以赶上开学了。”
“真的吗!?”
囡囡坐在椅子里,两条腿来回晃,抬头看向爸爸,高兴地说:“我可以上学啦!”
男人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拿着检查单的手微微颤抖。
“程医生,真是太感谢你了。”
岑眠低着头,没去看他们,却也能听出男人此时激动的情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声音哑了好几度。
男人的言语朴实,说什么都无法表达他感激的心情。
他将巨大的背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塑料袋,塑料袋套了两层,里面装的东西沉沉。
“这是家里果园今年出的桃胶,吃了对身体好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将桃胶推给程珩一,“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得出手,程医生你别嫌弃。”
程珩一手按在袋子上,推了回去。
“这我不能收。”
男人坚持,“程医生,这是我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他一边说,一边拉起小女儿的手,放下东西就要走。
程珩一站起身,拉住了囡囡的小胳膊。
囡囡被两个大人扯住,眨了眨眼睛,不懂其中人情世故。
“这是医院规定,东西拿回去。”程珩一眉心微微皱起,难得起了些脾气。
这动静闹得不小。
排队的患者和家属朝他们侧目,若有家人也如此受眼疾的困扰,大抵很能体会男人为什么会这样送礼,感激是真的感激,难以言表。
更何况,囡囡的手术费,还是程珩一私下垫付的。
岑眠望着他们僵持不下,心想,对于程珩一来说,治病救人,为他人带来光明和希望,应该就是他的意义吧。
想到他在做的事情,想到他替妈妈治好了眼疾,岑眠对他的气就很难再生起来。
因为程珩一真是太白了。
白的纯粹。
即使扯谎骗她,这样一点黑,落进白里,也很快淹没,不值一提。
倒不是岑眠不想生他的气,而是身上那点道德感,让她不敢,似乎她对这样大医精诚者抱有敌意和怨恨,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真不公平。
男人依旧执拗,不肯把东西拿回去,一定要程珩一收下。
程珩一看过那么多病人,第一次遇见那么能坚持的。
他无奈,垂眸时,看见了囡囡双手捧着的那一小盆多肉。
月白色带点绿的小多肉,像是一朵山茶花,陶瓷花盆是淡粉色的,花盆中间画了两只蓝色蝴蝶。
程珩一记起最开始他见到这盆多肉,还是在岑眠手里。
岑眠捧着这一小盆多肉,乖乖巧巧地坐在病房外的等候椅上,令原本清冷的医院走廊,多了几分鲜活。
程珩一破天荒的,让了步,将原则放到一边,恬不知耻地向一个小女孩讨要东西。
“桃胶我不能收,这些加起来太贵重了,囡囡的这盆多肉能不能送给我?”
囡囡歪着脑袋瞧他,呆在那里,似乎是没想到程珩一会要她的多肉。
男人一听,别说一盆多肉了,一车的多肉要是程珩一想要,他也能想办法送来。
见小女儿呆呆没反应,他拍了拍她的背,“囡囡,快把多肉送给程医生呀。”
囡囡抿抿小嘴,眉头揪起来,似乎是在纠结什么。
她突然扭头,看向站在后排的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