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自己的下属有什么好解释的,换作是旁人,他便不会解释。那他对柳青也得是一样的。
他这两日对这个下属太过在意了,这样不好。
所以到了嘴边的话他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柳青见他要谈案子,便暂时放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再提这事,只将她在象姑馆的所见和推测告诉他。
“这座青楼也是一样,”沈延听罢对她道,“楼上没什么可疑之处,藏不了那么多人,要藏就是在地下。可这地下的入口,单靠我们两人怕是难以找到。我可以调配人手进行搜查,可是这样一来,参与此事的人多了,更容易走漏风声,万一一次搜查未果,便会打草惊蛇。若他们销毁证据,转移地点,日后就更难追查。”
他一边说着,几根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
柳青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便从未留意过,但此时她脑子里还残留着方才那两个红倌人的对话,便忍不住瞟了一眼他的手。
他的手的确好看,也的确挺|大……
她赶忙甩了甩头。好好的,怎会想到这些有的没的。
都怪那两个红倌人,为何不能私下议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偏要让她这个无辜的人听到。
沈延余光发现柳青突然摇了摇头。
“你这是也觉得不妥?其实除了方才说的那些,还有更棘手的。琼楼受南京衙门的庇护,我们如果在全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贸然强行搜查,可能不仅案子破不了,还会惹来麻烦......”
他发现平日极有想法的柳青正低着头,一声不吭,两侧的脸颊已经红得像两颗熟透的小石榴。
“你......你不会又......”
他该不会是上次的病没好,又复发了?
沈延心里想着这事,就探过身去细观她的色。
柳青一抬头,忽然发现沈延清俊的面庞近在眼前,正满眼探寻地打量着她。
一瞬间,她觉得脸上烫得足能烧开一盏茶了。若是让他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宁可一头扎进地里算了。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僵着身子,像个木头桩子似的迈步往外走。
“......你怎么了?”
沈延被她吓了一跳。
“……下官......洗个手。”
柳青再也不敢多看沈延一眼,推开槅扇就一溜烟地跑下了楼。
她一口气跑到楼外,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脸上的热度才终于退去了些。
在刑部就是这点不好,得亲自到现场查探,以至于什么话都往耳朵里灌。
片刻后,她心里终于平静了些。反正都出来了,不如趁此时找帮手来做点事。
她吹了口哨把来福唤来,交代了几句。早上她还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带着它,如今看来,真是要派上用场了。
没一会的功夫,来福就叼来了一只肚子圆滚滚的硕鼠,扔到她面前。
来福哇哇了几声,告诉她这耗子是从此处的厨房外抓到的。
那硕鼠应当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骨碌身起来之后,便呆愣愣地望着柳青,小爪子里抓的一小块油饼都噗咯掉到了地上。
柳青蹲下来,对它吱吱地叫了几声,告诉它别怕,油饼可以接着吃。
那硕鼠缩着爪子,呆得像冻住了一样,只那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转来转去的,显示他是个活物。
柳青有点心慌,它这是没听懂?耗子的话不会也有南北之分吧?
“你别怕啊,”柳青又放缓了口气,“我就是想知道这两座楼里有没有地窖的入口。你们鼻子灵,帮我闻闻人味,看看入口在哪,好不好?”
那硕鼠点了点头,一扭身却飞快地朝着反方向跑,连那一小块油饼都顾不上拿了。
来福犹如天一般自树梢俯冲而下,张开尖利的喙夹住它的皮肉,又飞回到柳青面前,张嘴让它摔到了地上。
那硕鼠吱吱地叫着喊疼。
柳青笑眯眯地看着它:“你这不是能说话么,何必装傻呢。乖乖地按我说的去做吧,待会还回这来。到时候,这样的油饼,我给你一整张,好不好?也别想着跑了,跑到哪,我都能给你抓回来,听见没?”
那硕鼠委屈地吱了声,顺着墙角溜进了楼里。
功夫不大,它就回来报告了,什么入口也没找到。
柳青又让它进象姑馆去找,结果仍是没什么发现。
“你是不是没好好找啊?”柳青皱眉凶它,做势要踩烂他的那小块油饼。
硕鼠可怜巴巴地吱吱了几声。
柳青叹了口气,又让来福再去寻一只来。原先那只硕鼠见没人盯着它,一溜烟就跑了,根本没想让柳青兑现她许诺的油饼。
柳青也懒得管,然而新捉的这只硕鼠还是没什么发现。
她仔细想了想,也说不定是耗子怕人,只敢贴着犄角旮旯的地方走,所以有些地方是嗅不到的。
不论如何,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
她拖着步子回到楼上去,沈延见她推门进来,随口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