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祺,那天晚上确实是喝得有点多一时冲动就跟你。啧,是我的错,不该跟你这样稀里糊涂下去。要不我现在去找你吧,在手机上确认关系还是有点太草率了,应该我先表白的。嗯。”
于百川这条5秒的语音消息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靠墙的书柜上摆着奖杯,妈妈在裴祺洗澡的时候端上了热可可和甜点放在书桌上。马克杯里冒着热气,巧克力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混着身上浓郁的沐浴露的味道。
声音有气味吗?
裴祺心跳有些乱,只觉得自己的房间正在被另一种新的,陌生的气息所侵占。
她的世界被这个小小的手机屏幕所占据,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有找不到规律的心跳在耳边回荡。
裴祺猛地将手机息屏,端起杯子喝了口热可可试图压下心底陌生的情绪。
裴祺小时候无意间撞见过加班回家的爸爸抱着妈妈哭,哭声很低,声音发着哑。
他说自己就像是台被设定好的机器,每天一睁眼都是工作开会加班。他对妈妈说对不起,说今天明明是结婚纪念日但他却要工作没法陪她过。
后面的事裴祺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她爸爸说自己是台机器。
裴祺的“机器理论”来源于拉美特利对于身心关系问题的阐述,来源于她爸爸说人是台不断工作着的机器。
她知道这种观点过于唯物,但她还是忍不住将人想象成机器。只有这样才能把一切坏情绪归为机器故障,就如她此刻急促的心跳,不稳的呼吸,还有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情愫,全都是因为机器故障了。
裴祺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抽出一张稿纸开始思考故障原因。蒙着眼睛不停地摸索将一无所获,她把于百川所做的,能转动她齿轮的事情一一写在纸上。
她从来没把字写得那么潦草过,不知道是因为心急,还是觉得这些事光是写出来都使她心旌摇曳。
裴祺原以为自己跟于百川的关系并不密切,只是玩在一起的朋友。
事实上,于百川是唯一一个在北山飙车时能紧随在她后面的人,是唯一一个在她这里连续拿了五次礼物王的人,是唯一一个记得她不喝啤酒的人。她不吃任何口感怪的东西,连叶子都不知道的事情,于百川却在一次次饭局里细心地发现了。
桌面上的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叁点二十六分,从小到大的记忆在脑海里震荡回响。
裴祺写了很久,稿纸用了一张又一张。
写出的事件没几样,更多的都是无意义的涂鸦。到最后她也放弃了写字,在脑海里将过往重新联系、组合和整理。
最后得出的结论让她感到挫败。于百川那个笨蛋的举措只拨动了几根弦,转动了几个齿轮,最主要的原因出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真的出故障了,因为于百川那个笨蛋。
裴祺很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摆在那儿。
她,裴祺,喜欢于百川。
意识到这点后,裴祺无比庆幸明天是周末。
不用上学,不用见到于百川,她现在还没想好该用怎样的状态去面对他。
所有情感和欲望都是人自发产生的,人们被这些情感所控制所支配所奴役。她此刻就是最好的例子,因为喜欢于百川,凌晨叁点还坐在书桌前整理思绪,为明天不用见面而松口气。
裴祺讨厌这种心跳不受控制加快的感觉,更讨厌这时候应该上床睡觉却还在胡乱思考的自己。
她不得不思考,思考这份喜欢是不是产生于自己的幻想,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在美化于百川。
诞生于幻想里的爱意不能使人获得永久的快乐,相反是罪恶的根源。为了避免这样的不幸发生在自己身上,裴祺不得不思考。
还未等裴祺思考出结果,于百川的告白就来了。
在她家门口,裴祺出门去图书馆时被他堵住。
于百川眼下有着浅淡的青黑,他一直在摸着脖子上的choker。被冻得微红的指尖跟黑色的链子交错,让裴祺有点在意。
在意到没听清于百川的话,只听见了最后一句:“我喜欢你。”
裴祺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情感、理智、困惑全都交织成一团,她完全没做好准备。
于百川见她不说话,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可那些平日里能流畅说出的字句在此刻却被束在了喉间,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出门时戴了条链子。
“但我目前想以学习为主。”裴祺缩在卫衣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你知道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冬天的湖水里捞出的石头,迎面砸向于百川。
知道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