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温的眸光却在顾诚因身上停了许久,若不是林海轻咳,她甚至还要继续这般看下去。
林海脸色微沉道:“日后若要出席这样的场合,便叫人备两辆车。”
林温温讪讪垂眸。
从林府到县主府,算不得太远,林温温却觉得十分漫长,从昨日起,她心里就一直惴惴,今晨起来眼皮便跳个不停,这会儿在马车里,甚至还有些透不过气。
好不容易马车停在了县主府门前,她下车后便用团扇遮面,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胸口的憋闷才稍稍有所缓和。
林家的身份不必早到,几人被婢女引到百花园时,湖畔的宴席边已经到了许多人。
县主还未露面,只有位年轻管事在张罗,上京民风开化,男女同席不算稀,但终归这当中许多小女娘都尚未婚嫁,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于是今日男女分席而坐,中间只隔一道绢画屏风。
那屏风薄如蝉翼,在初春的日光下,几乎起不到什么遮挡作用,只要细细去看,就能看清那边景象。
林海出现时,那边的郎君们大多都迎了上去,看到顾诚因,他们也明显惊了一瞬,这当中有的人与他官学就在一起读过书,认识他,有的世家子也是在家中上的家塾,对他并不了解,初见如此谪仙一样的人物,忍不住想要上前攀谈,结果却因顾诚因色太冷而顿了脚步。
郎君身边的小厮这会儿便起了作用,私下里很快就摸清了顾诚因的身份,得知这便是当初那个被林府收养的顾家遗孤,便瞬间没了兴趣。
女娘这边,倒是一如既往的簇拥着林清清。
湖那边的望烟楼上,安平县主一面喝着葡萄酒,一面细细打量着不远处年轻的男男女女。
在眸光扫过一处安静的角落时,她情微滞,随后眸光发亮,朝身旁美侍扬了扬下巴,“去查他身份。”
安平不必去指是何人,那俊美的侍从只一眼便知她问的是何人,整座园里,也只有那人才配。
快开宴时,县主终于现身,众人起身行礼。
安平来到上首,温声让众人落座。
她今日梳着双环望仙髻,上面的发饰皆为纯金,只用珍珠作为点缀,奢华中又不失端庄。
这是林温温第一次见到安平县主,与想象中截然不同,县主的确生得美,却未见半分妖艳,举手投足都是那般尊贵大方,尽显皇家仪态。
看来传言未必可信。
“春光应景百花绽,独赏岂非留遗憾。”安平县主望着满园春景,轻轻叹气,随后又对众人道,“今日邀诸位前来,便是与我同赏百花园之景,不必拘束,一切自便。”
有了县主这番话,郎君那边很快又热闹起来,有人对着美景吟诗,引起一阵掌声。
小女娘这边有几个才学出名的,以林清清为首,玩起了飞花令。
屏风那边,顾诚因落了单,屏风这边,林温温也是如此。
县主坐在上首,眸光又在一群人身上慢慢掠过,最终,落在了林温温身上,她抿了口酒,起身由侍从扶着,慢慢来到女娘这边。
小女娘们见县主下来,纷纷行礼,县主微笑颔首,穿过人群直接来到林温温面前。
林温温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惹了县主不悦,正捏着手指紧张,就听县主含笑开口:“早就听闻林府双姝,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这个称号久未听过,林温温小脸一红,笑容有几分尴尬,“县主过奖,只、只是……”
林温温舌头莫名打结,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林清清就在不远处,见状忙走到林温温身边,对县主福了福身,道:“只是友人之间互相打趣罢了,做不得真的,惹县主笑话了。”
“哦?”县主眉梢微挑,目光还在林温温身上,根本连看都没看林清清,直接道:“才华学识,倒可夸大其词,容貌气质,如何作假?”
林清清脸色有些发白,她与安平县主是见过面的,且还不止一次,几年前太后还在世时,卢氏每年都会带林清清入宫给太后贺寿,只那时她年岁小,又在卢氏身边坐着,与安平县主说不上话,顶多是互相打过照面。
林清清以为安平县主应当记得她,多少是要留些面子给她的,却没想到她竟当众给她难看,含沙射影说她才名为虚。
小女娘们不敢吭声,连那向来维护林清清的卢芸,此刻也不敢开口,只狠狠瞪了林温温一眼,心道都是她惹得祸。
林温温倒是没想那么多,反而还觉得县主说得有道理,就像卢萧,现在满京城都说他诗作得好,可宋先生在课堂上,却总说他心浮气躁,根基不稳,所以,才华学识这种东西,真的有可能被外人夸大其词,而样貌,但凡眼睛没毛病的人,都能看到。
猛地一下得到了夸赞,且还是宴席的主家,在场身份最尊贵的人,林温温顿觉受宠若惊,她抬眼看向安平县主,见她眉眼柔和地正对她笑,林温温的心头终于松了下来。
她也对县主回以微笑。
安平抬手从头上取下一根金簪,插进林温温发髻上,声音和缓道:“日后若是得空,可要常来我府中坐坐。”
周围贵女或是惊讶,或是羡慕,又或是嫉妒,总之,她们此刻都瞪大了眼,连屏风那边吟诗作对的郎君们,也明显静了下来。
安平县主说完,又对身旁侍从道:“记住了吗,日后林家三娘若是过来,不必拦着。”
林温温彻底懵住,林清清拿胳膊轻轻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来,连忙道谢,安平抬袖掩唇,笑着冲她摆摆手,再次叮嘱,“可一定要来,莫要我等久了呢。”
说着,她打了个欠,带着几位侍从离开,让众人不必顾及她,继续玩便是。
随着县主离开,宴席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小女娘们也没有因为县主对林温温的青睐而向她靠近,她还是自己坐在屏风旁,与上面的绢画相对应,宛如一幅画卷。
她生得本就艳丽,再带上安平给她的发簪,平白多了分妖艳,引得屏风那边的几位郎君,忍不住侧目。
小女娘这边自然也有拿眼睛往屏风那边瞅的,平日里这种时候,最吸引小女娘目光的人便是宁家三郎,今日众人却是将目光落在了角落中那个沉冷之人身上。
“那人是谁,怎瞧着是个生面孔?”
“我怎不知上京还有这般谪仙之人?”
能被请来县主府的人,非富即贵,小女娘们顿时对此人产生了浓厚兴趣,纷纷议论起来,身边的婢女也被派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