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静了静,只有不明所以的小狗嘤嘤打滚。
门开了,是林迟回来,夫妻两人一同听见道士的话,齐齐愣住。
许倩本想去厨房给客人倒水,听到他的话,连待客礼节都忘了,紧张又期待地说:“徐道长,你的意思是、毛毛就在这里?你真的能看见它……”
毛毛捕捉到自己的名字,吐着舌头跑上去,绕着许倩转圈,哼哼唧唧求摸摸,尾巴摇成白色小旋风。
它自然得不到任何反馈,只有阿星能触摸到它。阿星掌心按着圆滚滚的狗脑袋,大拇指摩挲几下绒毛,喃喃道:“笨蛋,你已经死了,我也已经死了。”
徐云书看着眼前一人一狗,对许倩说:“你一进门的时候它就在门口迎接你,它的魂一直在这,哪里也没去。”
许倩蓦地有点想哭,她家有长辈信道,她常在家庭饭局上听他们说起一些异事,久而久之,也渐渐信了几分。
她相信命运,相信缘分,相信鬼,也相信道士此刻说的话。
以前她去上班,回来的时候毛毛便会在门口徘徊,一有开锁声它就会扑过来,往她怀里钻。
这几日没了粘人的小狗等她,她万分不习惯,听徐云书说起这个,心中喜悲参半。喜的是毛毛真的还在,悲的是再也见不到她心爱的小狗了。
许倩轻轻地问:“道长,它看起来还好吗……”
阿星揉着软乎乎的狗耳朵,替许倩问:“妈妈问你好不好。”
狗狗咧嘴吐着天真的舌头,哼哼了一声。
徐云书温声答:“很好。”
许倩红了眼眶:“我就知道它还在,我就知道。毛毛……”她唤着小狗名字,小狗嗖一下从阿星掌心逃脱,蹦着去到她跟前,和她撒娇。
许倩看不见它,但仿佛它就在眼前。
许倩是在一个冬天捡到毛毛的。她上学时成绩不好,家里条件也差,高中没读完便辍学去外地打工。
那天,她下了夜班,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身边突然传来很低的哼哼声。
街道安静,那声音比婴儿呼吸还要微弱,她认真辨了会儿才发现来自路边的垃圾桶。
走近一看,一个黑色塑料袋里竟装了四五只小狗,都是刚出生没多久的样子,有的连眼睛都没睁开。
她吓了一跳,一只一只摸过去,才发现它们早就僵硬不动了,只剩最后一只仍有生命体征。
冬夜里,那样弱小的动物随时都会死去。想到自己漂泊的现状,许倩几乎没有一刻犹豫便选择将它带走。
花了半个月工资,许倩救下了毛毛。她原打算等它情况稳定些便将它送人,可这小家伙格外粘人,她迟一点回家它都要呜呜钻她怀里掉眼泪,许倩哪里舍得,语调苦涩地对它说,跟着我,可没有大鱼大肉吃。
毛毛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许倩忙的时候便让楼下便利店老板下了班帮着遛,老板偶尔也会投喂它。许倩的工作从饭店服务员变成商场导购,搬过几次家,小家伙一直不离不弃。日子虽艰难,但有小狗治愈,苦也成了甜。
认识林迟是因为意外。她在公交车上遭遇咸猪手,误以为是离她最近的林迟,林迟老实巴交辩解不清,后来警察调了监控才发现不是他。许倩尴尬赔礼道歉,请他吃饭,加了微信后才发现是老乡,一来二往,好感渐升。
两人谈起恋爱后打算回来发展,一同照顾小狗,毛毛也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家庭成员。
许倩深知,小狗的世界很小,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等待她下班,等待她回头看它一眼,等待她对它招招手,它赤忱得有些愚蠢。因而,它的离去才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许倩对着空气叫毛毛的名字,想到那个寒冷冬夜,害怕它在那个世界也会感到寒冷。
片刻后,她下了决定。
家里老人说过,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一切都应遵循自然。它不应该在这,它该去重新生活,否则,以狗的忠诚程度,它会被永世困在这里。
许倩问徐云书:“道长,你有办法让它入轮回的对不对?”
“是。”
“那样的话它是不是能重新活过来,以一个全新的生命?”许倩问身边人,“阿迟,你说呢?我们放毛毛离开……如果真的有下一世,它也许会比现在开心一点。”总好过在虚无的世界里孤独余生。
林迟抚着许倩脊背,以行为支持着妻子的决定。
徐云书赞赏许倩的通透,但在带小狗回地府前,他还需要弄清楚一件事。
亮堂的客厅,男人安慰着女人,而另一个女人正在一旁逗着傻里傻气的小白狗。
徐云书看了眼阿星,她没什么形象地跪坐在冰凉的瓷砖上,黑色裙角拖地,五指一下一下顺着狗狗的毛。
察觉他的目光,阿星转头:“徐云书,我知道不是他。”
阿星说的是林迟,她早注意到,林迟回家后的第一反应竟是瞥向狗窝。
这个小家里到处都是小狗的气息,被咬破的布偶玩具,没来得及洗干净的狗盆,以及或许是不舍得清理的藏在沙发夹缝的狗毛,连摆在茶几上的全家福,都是小狗在C位。
这样一个有爱的家庭,阿星想不出林迟有什么理由加害于狗。
徐云书认同阿星看法。
他在车上思考了很久,关于突然死亡的小狗和男人身上怪的气息。最后,想出一种最有可能的结果。
他和许倩聊完为狗送灵的事,又对许倩说:“毛毛大概不是医生说的那样因为突发疾病而死亡,如果你想知道原因的话,我可以试着找一找。”
许倩心底其实也并不接受那样的说法,连忙问道:“道长,那毛毛是因为什么?”
徐云书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符箓,顿了顿,目光转向林迟:“需要林先生配合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