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像在松寒居,随时就能叫来他的家庭医生。再不济智汶也能时刻待命,她只顾着同父母见面高兴,一时忘了他的身体。
她在家向来没规矩,这就拉住他的手要起身,抛出一句“不吃了,我带他去睡觉”,此刻发现他的手冰凉,心下又紧了些。
长辈面前一向游刃有余的万俟缚泽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进退两难。他低声叫“泠泠”唤她,谁知她转头疑惑地看他一眼:“愣着干嘛?”
赵眉:“就吃这么点怎么行?你闹着要吃的小排也没见你动两口呀?”
万俟缚泽朝何父何母露出抱歉的笑,何运东摆摆手让他别在意,赵眉正怪着,想说什么又被何运东拉住。
他看妻子:“行了,你闺女那点儿心思你还看不出来?”
“这些年忆许心思全放在她身上,她也总算知道疼人了。”
赵眉听了丈夫的话一愣,又看向消失在拐角处的两人背影。
何泠泠把万俟缚泽带进来客房卧室。
近年老城区开发,何泠泠家也住进了小区,总算不再像高中那样要让万俟缚泽这个“外来者”睡沙发的程度。
家里有地暖,不算冷,这间卧室平时没有人住,所以何泠泠先去柜子中找被褥,准备给他铺床。
何泠泠半跪在床上扯床单。
她的头发散在身后,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盈盈光泽,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温暖之下。
万俟缚泽觉得自己心尖儿上有羽毛在挠。
不太大的房间,整齐的家人,欢声笑语,浓厚温情,能把这小小的空间填的满满的。
满到溢出心房。
他后来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为什么她总是柔软善良,不慕钱财、不慕权势,为什么她总是能大方地说出爱,大方地对人好。
因为在这样的家庭里,她可以得到最好的关于爱的教育,她永远拥有底气——
那是这个家赋予她的。
七年前,她把自己这个外来者带到了这个家里,让他短暂地成为这个幸福的家庭里的一份子,又让他误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地在这里待下去。
七年后,他再次跟在她的身后来到这个温暖的地方。
他知道他总有一天要从这里离开,且这一天很快就要到临。
他曾虔诚地以为这里是自己的救赎之地。
所以他要好好地同这里做一次告别。
他要第二次失去自己的家之前,回光返照一样,他看见她转过身用美丽的面孔对向他。
他恍若,再次回到了那幸福到不真实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