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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没过头顶,短暂的窒息之后她终于感觉脚踩在了实处。
这是一座高大华美的宫殿,玉柱金庭,瑶阶翠槛。周围悬挂着绝美的锦绨,随风滑过面颊是微微的沁凉,丝滑而柔软。她右手空空,身边人不见了踪影,不由心中一跳。
邀月大着胆子去掀那重重迭迭的帘幕,眼前景象让人为之一愣。不计其数的珍异宝,没有一样不是价值连城。宝石剔透青亮,在金银丝的镶嵌下华贵典雅,珠光流转,一望即知是珍罕的上品,戒指,手镯,臂镯,项链,耳饰,额饰,腰饰种种齐全,价值足可敌国。箱子中各色珍珠翡翠、玩器字画应有尽有,将原本就已经十分华贵的锦绨都映照得失了几分颜色。
她暗自咂舌:得亏张弛那厮没来,不然一准儿走不出去。
绕过这几个宝箱仍是好几重帘子,掀开之后是一张乌木描金的方桌,美酒珍馐,仙芝灵果,一应俱全。可惜,这些东西对于早已辟谷的她来说都不太受用。不过她倒有些担心起江弥了,那小子生得高大,看起来就很能吃。
待她再步入下一个小隔间时,眸色终于一变。
十八路兵器依次而列,更不乏各派的镇宗之宝,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看到星渊的千机扇、妙音门的太古遗音、药王谷的农鼎......待她将视线移到殿中央凸起的白玉平台上时,魂俱震!
白玉台上赫然立着一柄长剑,剑形长峻古朴,剑身周围是锋锐剑芒,冷漠地带有睥睨众生的光影。剑柄那四个小篆字,她绝不会认错——
皇极天剑!
霎时间邀月的手心里溢满湿濡濡的汗,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嗡嗡的响着,如同邪魔低语,挥之不去。
去拿吧,成为它的新主人......
拿着它,你就是天下第一.......
腿好像自己便动了,而且越动越快,几乎用冲的方式向那处跑去。就在即将触到剑柄之时,有人伸出结实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她。
少女意识模糊起来,脑子里千万重欲念潮水一般大起大落,朦胧的杀意自无来由处而生。双目赤红竟像是入了魔似的,狂乱挣扎踢打,低头撕咬着那人横在她胸前的手臂,口腔里都泛出血腥的咸味来。背后之人吃痛闷哼了一声,可无论如何被她踢打,就是两条胳膊半抱半举着她走远,死活不肯撒手。
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她血红的眼眸湿润一片,回望着那柄剑像是第一次失掉玩具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仿佛要将这一生一世的悲伤都在此处倾卸一空。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柄剑,她才终于止住了哭泣,眼珠由红转黑。
少女咽喉处因为刚刚的声嘶力竭而隐隐刺痛着,嘴里满是铁锈味。眼眶有热流涌出,宛若大梦初醒般怔怔滴下泪来,犹自茫然地低喃:“江弥......”
“邀月,”男人闻声将她轻轻放下,仍把手扶在她腰间,“你醒了吗?”
“嗯......”她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声,目光落到他左手臂上两排深深的牙印,那里仍在渗出丝丝血迹,眉心倏地皱紧,狠狠咬住下唇。
她刚刚是真的想杀了他。
江弥看着她眼角犹挂泪水,只觉窒息般的感觉从心脏传来,好像被一条湿滑的毒蛇缠绕上,忍不住伸出手把她的眉心一点点抚平,满是薄茧的手指微微颤抖。
“我不疼的,你醒来就好。”
她愣愣站在那里,心好像被什么揪了起来,一股热流瞬间涌过,烙铁一样,涨得心口都是灼烫。颤悸难言的心绪也就随之而晃洇化开在胸腔,涩涩青青,无可言说的柔软。
她从未见过江弥这样的人。
明明弱小的就像只羔羊,却要去心疼长着獠牙的狼。
是与她完全不同的人。
师傅说她生来便应该做这天下第一,她同意,而且乐在其中。她创立的全性只有一条门规,便是人人为自己而活,摒弃后天一切枷锁,追求本性。这对于世俗规章繁多的仙盟来说,她的门派便是邪派。这五年之中,有多少人叫她螭雨仙子,就有更多人喊她百里妖女。
苦明说的对,她的脾性亟待规训,从出山时不伤人性命,到欲伤吾者十倍奉还,只用了五年。
她收起复杂的心绪,挤出一个笑脸:“你倒是厉害,我还以为你在饭桌旁就会走不动道了。”
“饭桌?”江弥诧异,“我除了你,什么都没看见。”
闻言,少女如遭雷击,纤瘦的身子猛地一颤,僵硬无比地看向那双清亮深邃的凤眸,脸上的情怪异至极。
“怎么了?”他满腹疑惑又局促不安地看着她,原本扶在她腰间的手也微微一紧。
她只觉得耳根子都烧熟了,面容混合着荒谬和尴尬,以及……有一点点难以言说的羞涩。拂开他的手轻声嗔了句“傻子”,自顾自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