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接望进他眼里。「你不觉得这样太武断了一点?」
「为什么?」他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第一,要施放病毒程式,电脑强固然是一个要素,可是更不能缺少的是要有管道和机会来做这件事。」我慎重其事地说着,「若论这一点,机战队或是资讯作战队的人可比他更有机会,毕竟他们的职责本来就必须时时刻刻接触到主机系统,而不是像我们顶多只能透过卧室里的个人电脑,更何况他们里头的电脑高手也不少。至于你说他不怎么把队友的死活当一回事,这一点我当然也是看在眼里,可是顶多也只能说是他这个人自我、不考虑他人感受,又或者是没什么情义,但这不代表他就是内奸啊。」
「你自己也说他没情义,这不就是重点了?」他稍稍提高了音量,「没情没义的人不是内奸,难道我们有情有义的才是?」
「话不能这么讲啊铁鹰。」我道:「情义这东西那么抽象,也许你觉得有情我认为无义,根本没个标准,怎么能拿这个来做认定?」
「怎么不能?你看银蛇那傢伙没情没义,最后不就果然背叛大家了。」
「你这样讲未免有点马后砲。他是叛徒已经是事实,现在要怎么说他当然都行,可是在那之前,他给大家的印象,不过就只是有点滑头,嘴巴会讲又特别爱偷鸡而已,其他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情不义的地方。」
「大家想的都是怎么样拼死杀敌,就只有银蛇那傢伙想的是怎么样躲,你说这还不叫没义气吗?」
「我没说他有义气啊。」我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没义气,也不表示就一定会当内奸。更何况你别忘了,骑士可是一直和大家并肩作战从来没退缩过。」
「搞不好这正是他掩饰的伎俩啊。」
「你这么说,不等于是欲加之罪吗?」
「既然你那么不认同,那不然你倒说说看,你心目中的内奸人选是谁?」铁鹰说得有点动气。
「这又不是在投票,哪有什么人选不人选的?」我觉得有点啼笑皆非,「这是牵动整个部队的大事,可不是像在看推理小说那样,光用想的就可以知道兇手是谁那么简单,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以前,我寧愿选择相信每个队友都是清白的。」
「听你说的那么伟大,」他乾笑一声,「倒显得我是小人心肠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摇着头说道:「我只是觉得现在大敌当前,没必要为了一粒老鼠屎影响到全军的士气,先撑过这一仗,等回到基地大家再来想办法引出这内奸也还不迟,事有轻重缓急嘛,你说是不是?」
「就怕到那时候,这粒老鼠屎已经长得比锅子还大。」他扬着眉表情古怪地看我一眼,「你不把整锅粥倒掉都不行……」
「你这什么怪话?」我被他瞧得心里微微一震,「整锅粥倒掉,大家不是全玩完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随口说说而已。」他咧嘴一笑,「你考虑的对,事有轻重缓急,眼前是该先应付帝国狗才对。」又四下看了一下,「唉,最近不知怎么搞的,一静下来就想喝酒,你这里不会正好有吧?」
我双眼一翻,「你该不会忘了,在作战中是不准喝酒的吧?」
「没忘,只是……唉,算了,不喝也好,省得酒醒了更空虚。」他掏出菸,情落寞地接着说道:「说到喝酒,如今能喝的,也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唉,真想不到,大家之所以会凑在一起,竟然还是拜石头所赐的……对了,他最后说的那些话,你听了有什么想法?」
我心中一凉。「人都死了,还说这个干嘛?」
「不是啦,只是想到他把一片死板板的游戏说的活灵活现,听起来虽然是有点玄,可是从我们经歷过的那么多意想不到的突变看来,好像又有几分道理,也不知道是他临死前智不清胡说八道,还是真的有其事?」
「这问题,我看恐怕没人解答得了。」我道:「不过这已经不再是我们熟悉的那些一关接一关的固定模式,这一点倒是可以确定。」
「连你也这么说,那我可真要开始担心了。」他弹了弹手上菸灰,苦着脸道:「这么一来,我们脑袋里那些游戏记忆不就都没用了,那后面的关卡要怎么办?」
「既然游戏已经不再是游戏,我们只能把那些没用的记忆全拋掉。」我平静地说着,「事情再怎么变,总归还是有固定的脉络可寻,往合理的方向去推断,跟着现实走一步算一步,大概也只能这样了。」
铁鹰沉默片刻,情忽然严肃起来。「问你一句,你真的认为,如果我们走到了最后一关,打败了帝国干掉冈萨大帝,就一定能回得去吗?」
「我不知道。」我老实地回答:「可是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
「你果然也是不知道……」他喃喃道,驀地站起身来。「算了,不想了,再想下去头都大了,几十个小时没闔眼,还是先舒舒服服睡他一觉再说。他妈的明天一早起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铁鹰叼着菸好像没事般离去,我的心情却比外头飘零的雪花还要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