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停在二楼的楼梯口,唐俊生轻叹一声说:“我去与她说说,但…她还恼着我,所以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无碍,你们许久没见,叙叙旧也好。”看江从芝的样子,估计让她吐半个字都难,但黄熙自然不会说些丧气话。唐俊生与他互利互惠的关系,能问出来是好,问不出来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了。
黄熙走后,江从芝就开始百无聊赖地打量起这间房间,可环顾一周什么也没有,小小的空间里静得令人发慌。她突然想起陈由诗的那个地下室也是这样没有生气,不知之前树兰被关在下面时心里会有多不安?应该不是心慌不安,是绝望吧。想到树兰,又想到之前黄熙的那番话,如果树兰死了,那会是陈由诗干的吗?就这么胡思乱想间,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了。
江从芝本来没心思回头看,但等那门合上了也不见有人走过来,不禁疑惑地回头望去。他穿着紧身的黑色西装,头发依旧是叁七分向后梳去,一双眸子里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头顶的灯将他脸色照得惨白。作者微博@大马士革羊
唐俊生见她回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还好吗?”
他声音轻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江从芝心里揪了一下,转回身子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椅子,轻轻应了一声:“还好。”
唐俊生看着她黑漆漆的后脑勺,一手搓捏着西服外套的边角,沉默片刻开口道:“放心,一会儿你要是想,我就送你回春满阁。”
“好。”
她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但唐俊生心里却堵得不行。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灯,不适地闭上眼,叹了口气解释道:“伯曼利用红丸和李济达成了条件,所以李济把你交给他、并且护他的走私货平安到港。我知道,兴许现下他对你没有恶意,但我不想你落得和树兰一样的下场。你要怪我,就怪吧。”
江从芝抿了抿嘴,从他嘴里说出的字句如一颗颗小石头般砸向她心底,也不知为何就发出一阵阵钝痛。而前一波石子儿激起的水花还没过,下一个小石子儿又被抛了过来,只听他又说:“红花馆很有可能就是伯曼办的,他当初成为你的客人,也许全然是因为想拉拢春满阁的原因…”
红花馆她听堂子里的娘姨龟奴们讲过,说是那些有钱商人的玩乐地,玩乐地又如何?江从芝脱口就说了出来:“那又如何?”
唐俊生愣了一下,走到她面前苦笑道:“你觉得伯曼走私事小,红花馆里一众人都是惯犯,政府难道会放着这么大块肉在眼皮底下不咬吗?”见江从芝没有说话,他又补了一句:“我猜他之前就是选了你当棋子,只不过后来改变主意了,所以被弃出去的才是树兰。我虽然有愧于你,但我怕你出事才告诉你这些…”
江从芝眉头紧紧皱起,心里被搅成一团乱麻,见到唐俊生之后心里的揪痛混着听到这些话的钝痛让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别说了。”
唐俊生看出来她心情不好,知她不愿多听,猜想许是这些天在伯曼家里呆得舒服了,或是生了些情愫也说不定。想到这他心里也不好受起来,但又发泄不得,只好闷闷的将那口气堵在胸口。
江从芝开口问道:“你没与黄熙说我是怎么被绑的?”
唐俊生摇摇头:“我只说是伯曼绑了你。”
江从芝低下头,他既然没说应该也是想到了沉照和这层的。小小的审讯室里一瞬间又静了下来,可静不到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二人都以为来的会是黄熙,可没想到出现的竟是伯曼。男人几乎和门框一样高,挡住了走廊里的暖光灯,他视线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停留在江从芝身上:“还好吗?”
江从芝站起身朝他点了点头,这才看见他身后站着一个微胖的秃顶男人,而黄熙在那个男人身边恭顺地候着。
那秃顶男人开口笑着说:“伯曼先生放心,我们都不会乱做事的,看,江小姐不是好好的吗!”说罢又笑了两声。
陈由诗转过头瞟了他一眼,又瞟了黄熙一眼,那笑声戛然而止,陈由诗冷笑一声问:“既然没事,那我可以带江小姐回去了。”
那秃头男人转头瞪了黄熙一眼,支支吾吾说道:“恐怕…不行…”他看着陈由诗眼里意味不明的威胁,心里暗自叫苦,一边说:“按照程序走…江小姐应该回春满阁去…”
陈由诗咬了咬下颌,转头盯着唐俊生,那眼像是下一秒能把他剁碎了喂狗。唐俊生浅笑一声说:“伯曼先生要是中意她,大可以像我一样提出和她做人家,总不能将人一直藏着掖着不是?”
陈由诗看了看江从芝,女人也正看着他,还是和分别之前一样美丽动人,但那眼里却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陈由诗没有空细究,如今家里被查,应当没有搜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于是看着江从芝说:“你就随着警署的人回去,改日我来看你。”
江从芝又点了点头,立即有警署的人从门缝中露了个头:“江小姐,这边走。”
江从芝便随着那人往楼下去了,许是陈唐二人都跟着下去,以至于江从芝身后不远处跟了一小群人。
唐俊生和陈由诗并肩走着,一路无话,一直到了门口等车的时候,唐俊生走上前两步把身上的西装脱下给她披上:“小心着凉。”
江从芝用手去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下意识往陈由诗那里看了一眼,又转过身把衣服拢在身上,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唐俊生没有错过她看他的那一眼,心里那酸疼又多了一些,他还想再嘱咐些什么,可是车子已经到了,只好眼睁睁地目送她上车。一回头,发现陈由诗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由诗自然心里是不高兴的,看她的样子,这唐俊生定是给她吹了什么耳旁风,连他的外套都披上了。而这黄唐二人,一人冲着他来,一人冲着江从芝,倒是实打实地走了个好配合,竟让他一时没法先去管江从芝的事。陈由诗勾了勾唇说:“唐少爷费了好大的心思。”
唐俊生轻轻一笑:“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