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如既往的狂热与痴迷让慕遥潜意识觉得安心,那座衔接着他前面十七年幸福人生的桥仍完好无损地架在她眼里,透过她的一举一动,他能清晰地看到过往的气派与风光,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实地明白过往种种都不是幻梦。唯有在面对她,面对那双不减热情的双眼时,他还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明媚快活的慕家小郎。
他的潜意识替他选出了最适合他调整心态的地方,那就是覃与身边。
这种心理其实很好理解,遍体鳞伤时最能疗愈人心的只有爱这一剂良药。尤其是当你已经没有能力和底气去产生爱这种奢侈情绪时,别人对你的爱越是强烈、越是无私,越能最快抚平你内心的伤痛。特别是你清楚地知道你不会对这个“别人”产生超出感激之外的感情时,你就能够毫无负罪地尽情享用对方单向的、炽烈的、不求回报的爱意了。
剧情中被原主一日更甚一日的爱意滋养了近半年的男主,自然而然地从那晦暗无光的几个月中缓过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借着覃府的便利联系慕家故交,进而疏通关节,争取到了翻身的机会,由此开始了他的朝堂戏份。
可覃与甫一到来就破坏了原本的剧情,慕遥的趾高气昂换来了柴房一夜,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自信与朝气全被那夜冷风冻了个干净彻底,而后续经历的下人们的冷嘲热讽又叫他回忆起了慕家被抄家的那段晦涩记忆。他急于来见覃与,更多的是想留住她眼中过去意气风发的自己,或许也有那么一点轻易被人取代的不甘心。但具体有没有、有多少,可能连他都不知道。
不过对覃与而言,这些都不重要。此时此刻急于留住过往自己的慕遥在她看来可以说是浑身漏洞,想要拿捏简直轻而易举。他或许意识不到自己对“覃与”的那点微妙感情,但覃与总会叫他明白的。
她轻笑出声,似乎为他的这句关心很是高兴:“这里风大,你身体还未痊愈,早些回去吧,我晚点去看你。”
覃与将手中暖炉塞到他怀里,转身脚步轻快地往还等在原处的一行人走去。
没想到她说是两句话就真的只说了两句话就回来的王氏皱起的眉头伴随着她走近缓缓松开,情中虽然还留有一丝忐忑但并没有去追问覃与究竟和慕遥说了些什么,只由她挽着换了条道,顺着适才聊到一半的话题继续聊了下去。
她相信女儿有分寸的。再则,槐语那孩子不见得比慕遥差什么,日久见人心,相信与儿不会亏欠他。
慕遥带着香气未散的手炉容色沉沉地回到房间时霜玦还没回来。这也没什么怪的,毕竟府里除他这个闲人之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去见覃与确实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但真正走到这一步低了头又轻易得到了自己想到的反馈后,往昔因为时局压下的那点不甘心又丝丝缕缕地弥漫了上来。
他当然知道覃与口中说的“晚点来看你”绝不只是简单地过来同他言语叙旧,栖梧院要了避子汤一事瞒得住其他人,却瞒不住机敏又好人缘的霜玦。当他昨晚睡前用近似感慨的语气提及商槐语的好运气时,慕遥心中除了惊愕外,更多了一点微妙的气愤。但下一秒他就强行将这零星一点莫名其妙的愤怒解释为自己身上仍披挂着“覃府姑爷”的名头,而覃与,仍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哪怕他不爱她,但二人确是在覃家夫妇跟前正儿八经拜过堂的夫妻,这种事,自幼接受世家礼仪熏陶的慕遥心中自然会有疙瘩。
慕遥看向还捏在手里的手炉,抿了抿唇,而后闭上了眼。
他是男子,于这事上自然不会吃亏。可是……
想起记忆中清丽绝尘的那个少女,慕遥只觉得心头剧痛。那是他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心上人,是他原计划考出属于自己的成绩就上门提亲、预备相守一生的那个人……可一切都变了。本是并肩齐飞的纸鸢,如今他却成了断线跌入泥泞的那片残缺,身份相当时他尚且只敢以朋友之名默默守护,而今低贱之躯,又怎敢生出痴心妄想呢?
慕遥再睁开眼时,适才的那点挣扎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
毫无疑问,他需要抓住覃与,哪怕付出再大代价。只要能够让他找到借力施展的机会,他就一定能够重新回到高峰,为家族平反,也……再次与她并肩而行。
覃与:调教一个满意的玩具,还需要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