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过去半年的杀伤力犹在,王氏可不敢贸贸然让她在慕遥这事上给出个明确态度。
再有就是,开春便要科考,过去因为种种原因没能下场的商槐语今年是一定得去的。王氏大约考虑到把事情定下来也好安定商槐语心态,叫他好好发挥有个不错的成绩。
覃与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确有数日没有顾得上商槐语那边了,也难怪王氏主动开口问了。
“一会儿我去见他。”
王氏观她面上带着浅笑,并无半点腻烦不耐之态,心下默默松了口气:看来不是腻了才故意冷落。
覃家三口若是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是一起吃晚饭的,人口简单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不存在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三人有说有笑吃了小半个时辰,覃与就跟着覃父来了书房,将今日各自手里捏着的信息交换了一遍。
今日一大早来拜访覃父的张家家主确实是为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赔礼道歉来的,但关键不在于张家三老爷的口无遮拦,而在于张家三老爷是被人怂恿买通的。张家家主好不容易从张三老爷的随从口中问出来这点信息,当即就匆匆赶去了城主府想见一见自己那见钱眼开的蠢弟弟,结果得知弟弟早被下狱,过往还能用银子操作一二的城防大牢如今也不好使了。张家主无奈,只能祈祷弟弟识相些尽快供出主谋争取量刑,今早就带着赔礼着急忙慌地赶到覃府表忠心了。
覃与点头,事情果然和她预料出入不大:“那随从有透露出钱收买张三老爷的人相关信息吗?”
覃父摇头:“只说是前几日三老爷突然收到一封信看完后大喜过望,张家主去他房里找过,没找到。”
“城防军这次反应如此迅速,倒像是早有防备。”覃与沉吟片刻,“恐怕不是风陵城其他眼红的商户在背后放冷箭。”
覃父皱了皱眉,突然一悚:“你的意思是……”
“十有八九。”再联系到那人特意送来的纸条,覃与看向面色微沉的覃父,“这段时间若无必要您还是尽量少出门,那人用张三等人挑拨,无非就是想逼着您露面。您越是沉住气,对方越有可能狗急跳墙。他若一着不慎露了底,相信下任辅佐官很快就能拿他刷出自己的第一笔业绩了。”
覃父点头,又道:“我这边暂时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出门,你那边呢?”
“我?”覃与挑眉,想起街对面与自己对视的少年以及妆匣中的字条不禁笑了,“放心,有人会护住我的。”
覃父本想追问,但想起自己女儿近来表现也就把话咽了回去,只叮咛一句:“别逞强,凡事量力而为。”
覃与心想着自己这么个靶子进进出出配合办案,不知道罪犯缉拿到手后那人会不会给她额外颁个热心市民奖什么的。
她把今天去书局了解的当今印刷发展水平结合自己的一点想法说了出来,跨过不成熟又费时费力的雕版印刷术,直接提出了活字印刷术,还根据过去半年倾倒在原身身上的各种流言压力以及昨日张三老爷公然挑衅这件事表明了掌握舆论话语权的重要性。
覃父还来不及从活字印刷术一旦普及将对社会造成的影响等一系列展望中抽身而出,就被覃与的后半段话震得回过了。
他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想要民心所向,自然得让人知道你过往做过的事。从短期看,这个叫报纸的东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他过往善举不动声色地搜集起来,然后真实可信地散播出去,这无疑能成为他竞争城主之位的极大优势。从长期看,一旦民众养成了从报纸上了解时事、获取观点的习惯,那也就意味着往后越来越多的人将被或多或少地受到报纸上信息的影响,只要稍加操作,这东西绝对能成为控制民众思想的一把利刃……
覃父目光微动地盯着下首面容还未完全褪去稚嫩的少女,心中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恐惧,以及前所未有的庆幸,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