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与拍了拍巴掌:“很不错。”
她看向已经恢复冷静的紫莹,“他把你猜得如此透彻,你不妨也猜一猜我为何会选中他。”
紫莹抿了抿唇,斟酌着开了口:“霜玦的聪明有目共睹,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会道,极其善于察言观色……而且他自幼被赵鳏夫带在身边跟进跟出地负责府里采买,又是男子身份,十分适合为小姐处理府外事务……”
霜玦眯了眯眼,覃与挑了挑眉:“你从何得知我需要人为我在府外处理事务?”
紫莹抠了抠手指:“自小姐大婚以来一改往日成天在外玩闹的作风,我听说这几日小姐一直待在栖梧院读书且昨日还找账房要了账簿查看,再加上今天夫人将府中未满二十的下人全都召集起来突然说要为您挑选‘派得上用场’的人,所以我猜测,您大概决心做番事业,所以才想着先从府里挑选合适的。”
“很好,足够细心,足够聪明,善于分析。”简直就是“韬光养晦”的典型代表,“霜玦,你觉得她分析得对吗?”
霜玦吸了口气,那种流于表面的幼滑已经很好地随着表情沉淀下去,不再滴溜溜转动的眼睛黑白分明,泉水一般清澈透亮:“对,却不完整。”
“哦?”覃与斜靠着椅子扶手,单手撑住脸,“还缺什么?”
“奴才斗胆一猜,还请小姐恕罪。”
覃与笑了:“直言吧,恕你无罪。”
霜玦道了谢,这才开口:“小姐选中奴才固然有让奴才充当府内外传声筒的作用,其实更要紧的,恐怕是为了,慕公子。”
他悄悄觑了一眼覃与色,见她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后方才补充道,“慕公子成婚当日冒犯小姐被关到柴房,后又因感染风寒被扔在下人房里反省,虽说小姐未曾前去看望,但府医一直有关注慕公子病情,显然是听从小姐吩咐不能叫他出事。奴才想,小姐是想让奴才去磨一磨慕公子锐气,好叫他自觉向小姐服软……”
最后两字轻不可闻,覃与捂额闷笑:“这覃府还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啊,一个二个的明明没在栖梧院伺候,却把院内情报摸得一清二楚。该说你们聪明,还是该说我这小姐当得半点体面没有,大小事宜全成了下人茶余饭后拿来消遣的笑话?”
最后半句几乎成了质问,紫莹霜玦被她话中情绪震慑,连忙收敛那点聪明得意,惊慌失措地跪下,额头低到了地砖上。
覃与冷眼扫过他们,对于府里暗地里嚼舌根传八卦这事倒没有多意外。别说是她这个没掌权的天真大小姐,恐怕就连身为主子的覃氏夫妇也逃不过被八卦的命运。
下午那一通面试,其实就已经暴露出诸多问题,面上表现得再恭敬又如何?当着一大一小两个主子的面也有不少下人敢兴致盎然地“口出狂言”,甚至公然仿照中选的紫莹投机耍滑,可见这群下人背地里有多放松肆意,不把捏着他们身契的主子放在眼里。
若非如此,覃与也不至于近百人中才选出这么两个能用的。怪只怪这群蠹虫将主人的宽容视作理所应当,生生将自己的下人身份抬成了半个主子,一边享用着主人家的庇护,拿着超出其他府下人的月钱,一边偷懒耍滑、背地编排、拿主子做谈资取乐。
覃与甚至怀疑原主恋慕男主这事被外边传得这么难听,极大可能是因为“知情人士”爆料增加了可信度,于是流言越发甚嚣尘上。
而原主执意将慕遥从潇湘馆赎出并成亲,一来当然是出于爱重,想要在覃府给心上人一个不尴尬的身份,二来估计也有想要借着二人成亲洗刷掉外界对她、乃至对教养出她的覃府的一众坏印象。剧情只有个模糊大概,她并没有从中得知原主的这场亲事究竟有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但就从今日所见所闻来判断,她认为覃府内部腐蛀不除,这类流言是没办法彻底根除的。
覃家夫妇良善,许多东西只要不越线他们是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容忍过去的,虽说那流言闹得最凶的一阵子发落了几个明目张胆嚼舌根的下人,但心慈手软换来的未必是底下人的感激,反倒有可能成为他们得寸进尺、觉得主人可欺的根据——若非如此,紫莹霜玦又怎么可能通过那么多线索梳理出这么多有利于证明自己可用的力证呢?
肃清前路,不妨就从府内开始整顿吧。
覃与松开捂着双眼的手,重新靠回椅背:“你二人既然如此擅长搜集情报,想必府里一众下人品性如何都心知肚明。”
跪在地上的二人闻言一凛,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座中少女。
“府中人心溃散,蠹虫太多,我有意着手重建秩序,就看你二人动作能有多快,情报能有多准了。”覃与语气轻缓,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一经说出会引发多大动荡,她垂眸看来,腮边手指轻点,“当然,你们二人身上的麻烦我也会尽快替你们解决掉。”
紫莹面色一白,霜玦倒是在短促一震后立刻俯首谢恩。
“很好,出了这扇门就意味着你俩与过往一刀两断,从此只有听令于我的紫莹和霜玦,再无覃府的芸娘和小狗子。”覃与视线掠过重新抬起头来的二人,“既是看中了你二人,希望你二人千万莫要辜负了我赐给你们的名字。不甘认命,那就好好选择高枝拼命地往上爬。回去好好想想,明早巳时过来给我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