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惊喜的是,覃与答应了。
“可是许骋,你之前浪费了我太久时间,所以,我不太可能让你的追求简单轻易,”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一如从前,“如果你坚持不下去了,随时告诉我。”
彼时的他仍沉浸在她愿意再次尝试着接受他的狂喜中,一心想着的都是她对自己果然是有感情的,完全没有思考过她话中隐含的深意,就这样心甘情愿地钻进了她早早预设好的项圈中。
他和她变得更加亲密,可即便肌肤相贴,呼吸交错,他却越发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心相距甚远。
她变得忙碌,哪怕是好不容易相聚的约会,也经常能够接到各种电话。他看着她冷淡眉眼,听着那些让他云里雾里的对话,完全无法将眼前的人和从前那个顽皮爱笑的覃与联系在一起。
他变得不安,可即便拥抱再紧,她也仿佛手中沙,不可避免地流逝。
他想找回从前那个和自己笑闹的人,可怀中的人却好似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看着他:“许骋,我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像是一道界碑,往前是天真烂漫的孩子,往后是疏离冷淡的成人。
他不敢再提及过往,生怕惹她厌烦,只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对自己的那点喜欢,等待着她下一次的记起。
喜欢。她对自己应当是喜欢的吧。只是相较于他给她的满分喜欢,她对他,或许只是刚刚及格。
因为还没厌烦,所以她还愿意偶尔和他见面。可即便他再温驯听话,她见他的频率也越来越低,甚至多条信息才换来寥寥几句回话。
沉胤兵天降般被她选择,然后短短一月就被她抛弃。哪怕是他有意提及,她也只是情散漫地笑称一句“没兴趣了”。
“许骋,如果坚持不下去了,随时告诉我。”仿佛看透他的言语试探般,她又一次对他说出这句话,眼底浮动着的,是细碎凝簇的冰。
而这一次,他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对他的兴趣已经近乎于无,她随时可以放开牵着他的那根绳子,只要他开口,她就能彻底从他的生活退场,再不联系。
这段所谓的感情,是他松不开手。
她如此清醒,又如此残酷,越发衬得他的一腔赤诚和越陷越深可笑至极。
他抱着她,头一回落下泪来:“我有用的,别这么快抛弃我。”
卖乖与示弱换来的是她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许骋,我真拿你没办法。”
她当真拿他没办法吗?不,她最懂得拿捏他。她聪明,又冷酷,但那又怎么样呢?一年多的时间,他早已被她打造成最适合她的模样,碎裂重组的痛,他不敢也不愿。
那就这样吧,清醒着接受她所赠与的一切,直至她亲手将他摔碎。
覃与陪着许骋染完头发被送回家已将近十点,看着换回黑发眉目间的桀骜都褪去不少的少年,新鲜感还没散去的覃与竟还破天荒地耐着性子在门口和人腻歪了几分钟,目送人上车离开这才转身进门。
“覃与。”
暗处不知站了多久的奉烜缓步走出,双手插兜,面容好似覆着一层霜白。
覃与眯眼看他,轻笑一声:“你还真是盯上瘾了。”
“你就这么热衷于扶贫吗?”奉烜冰冷语气中裹了些嘲弄,“一个小小的百货,你还真是不嫌掉价。”
瞬间反应过来他意思的覃与只挑了挑眉,并未去质问他调查自己的行径,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等价交换而已,我乐意。”
奉烜盯住她,压低的嗓音中带出点怒意:“你就这么荤素不忌?一个宴倾,一个邱让,现在还有个许骋……”
“奉烜,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覃与笑着打断他,“真好笑,你有什么立场吃醋啊?该不是我叫你一声小烜哥哥,你还真把自己代入到小时候的身份吧?清醒点,我们马上成年人了,那些过家家的把戏该忘掉了。”
奉烜蓦地握紧手指,眼瞳有一瞬间紧缩。
但覃与哪会这么好心放过他,无情得近乎尖锐的话语还在输出,“与其浪费时间盯着我这些私事,不如花点心思好好提升一下你的成绩。毕竟,奉氏未来可还指望着你带着重回巅峰呢!”
她留下一声嘲笑,转身进门,将面色铁青的奉烜甩在身后。
一个个的,人设还真是崩得彻底。
宴倾还等在客厅,听见门口的响动立刻放下手里的笔记起身迎了过去。
“饿不饿?阿姨包了虾仁馄饨在冰箱,要不要我给你煮一碗?”她一边轻声问着,一边替覃与脱掉身上的大衣,抱到怀里时还特意留心了一下衣服上的味道。
察觉到除了覃与身上的香味外又多了一缕略有些重的陌生香味后,她的眼黯了黯。
“不用,我困了。”覃与趿着拖鞋坐到沙发,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翻了翻,“在复习英语?”
宴倾自觉地将大衣挂好,应了一声后将温了多时的牛奶端出来递到了覃与手上。
覃与随机抽查了几个常考句型,见宴倾对答如流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牛奶叁两口喝完,起身上了楼。
“马上就要考试,这最后几天记得好好休息。”
“嗯,会的。”宴倾目送她上楼,视线落到手中的杯子上,眼底情绪闪烁。
在宴倾又一次尝试用另类的方式叫醒覃与时,直接被覃与一脚蹬了出来。
她那一脚没有多重,但意识到她抗拒的宴倾很是乖觉地配合着出来了。
她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咬着唇看向捂着脑袋坐起来的覃与:“对不起,我刚刚喊了你好几声……”
覃与有些昏沉,这种头重脚轻的不适让她立刻想到了或许是因为昨晚在寒风中待了太久,她感冒了。
从上周被宴倾突如其来的那一次惊到后,她每天都能在宴倾叫她的第一时间醒过来。而今天,很明显是因为身体缘故她才没能听到宴倾叫她。
“我有些不舒服,今天就不陪你去学校了。”一出声,嗓音果然发哑。
覃与皱了皱眉,将自己感冒一事都怪罪在昨晚跳出来惹她不开心的奉烜头上。
宴倾紧张地走上前来,还不等覃与反应就凑近贴住了她额头。
那双漂亮的眼睛近在咫尺,让覃与本就昏沉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眩晕。
“有点烫,我去拿温度计。”宴倾立刻起身去书桌那边翻找医药箱,不到一分钟就找到了温度计。
覃与见她娴熟模样不禁失笑:“明明是上周才录了你的指纹,怎么你对我房间布置比我还熟?”
宴倾看着体温计上显示的“37.8”,一听她这话表情有瞬间空白,但她很快调整好:“主人的生活习惯我一直记得的。”
她将温度计给覃与看了,“有点发烧,需要叫方医生过来一趟吗?”
“不用,我喝一粒药睡一觉就好。”覃与滑进被窝,“期末考没几天了,别说要留下来照顾我的蠢话。”
宴倾抿了抿唇,替她掖好被子:“那我去给你拿药。”
覃与鼻子里哼出个“嗯”字,眼睛已经闭上了。
宴倾默默地看了她两秒钟,站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