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起女儿情况,柳月一堵,“小娘子玉雪可爱,老夫人疼她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会不好。”
为了膈应她,死老太婆趁她生产虚弱,强行抱走刚出生的女儿,如今三娘半岁了,她拢共没见着几面。好在老太婆虽厌恶她至极,却不至于亏待亲孙女儿,曲音只得克制住,等宋子初回来再说吧。
柳月也是这么宽慰她的,“等郎君回来就好了,他不会纵着老夫人的。娘子,郎君来信了,我特意贴身带着,你快打开看看。”
曲音色淡淡,语带疑惑,“他与我写信做甚?”
“娘子说笑了,郎君不给您写信给谁写信?”
“行了,信放着吧,我有空再看。你先去把箱笼收拾了。”
到晚间,曲音沐浴过,青丝垂满肩。
她坐在桌前托腮看信,宋子初废话多,柔情蜜语说不完似的,她只粗粗扫一遍,看到将要结军攻宛县,她身子坐直了,拉一拉衣领掩住肩膀,衣料却滑腻,一抹肌光胜雪。
白袄军乌合之众,首领张波无能之辈,占据天险得以苟延至今。若攻下宛县,则关隘尽失,官军可长驱直入。
想来,宋子初用不了多久便能回京。
曲音把信纸折了装进信封里,交还给柳月,“你收起来吧。”
柳月问:“娘子不写回信?”
她摇头。
“郎君这一路上特意给您收罗了不少新玩意儿,奴婢都带来了,娘子可要赏玩?”
“不用了,都收起来。”曲音兴致怏怏,提灯到床头搁下,从枕下拿出一册书,甩掉鞋子,上床去了。
曲音的态度,可称冷漠。
柳月咬唇,想劝不知如何说起,只是个妾室,何至于此呢?
郎君名门贵重,惊才绝艳,昔为京城第一公子,无数娘子的春闺梦里人。
曲音无父无母,一介孤女,行医为生。医者,小道也,贱工也,莫说是大士族,便是稍稍有些讲究的人家也不会让进门。
在这个人以血统定尊卑,姓氏分贵贱的时代,郎君聘娘子为正妻,这是何等惊世骇俗,冒天下之大不韪。
在外,郎君不知受了多少非议。在内,郎君与母亲、叔伯等长辈争吵多次,险些没了家主之位。
只是个妾室而已,哪有世家子不蓄美婢,不纳娇妾的,风流些的,夜夜笙歌,满屋子莺莺燕燕。而郎君因她五年无子,才纳一良妾,就是叫任何人说,这也是洁身自好、君子端方的典范。
可他们仍是离心了。
只是个妾室而已。
不怪柳月如此想,曲音也觉自己有点毛病,谁家大妇不是这么过来的?出嫁之前,她难道不知世家风气?
她知道的。
可事至眼前,她才发觉她却无法忍受,一分都不能。这许是书中的所说的“嫉妒成性”。
渐渐消磨去一腔情意,再不耐与宋子初做戏,再不想与他亲近。
或许别人会觉得她疯了。
但她没有,她从未如此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