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于是和颜悦色地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要和我搭话。
陆霄的脸色沉下去,刚从卫生间出来站在那儿左右为难的李子沫的心也沉下去。
但陆霄只是沉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子沫为此担忧了一下午。
“放宽心,能有什么事呢。”夏棠并不多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一句话而已,才五个字。”
短暂的相处里李子沫已发现新同学最大的优点是心态乐观,她叹了口气,只希望她的乐观能够成真。
陆霄的语气听起来可不太好。
很快,该揪心的轮到了她自己。
一周后的午餐时间,李子沫一边和夏棠说笑,一边端着餐盘转身,她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人,一头撞在对方身上,于是那一盘的残羹冷炙全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嘈杂的食堂里仿佛都突然静了一瞬。
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李子沫眼前眩晕,胃中翻滚。
——为什么陆霄会出现在平价食堂里。
已经用餐完毕离开的,或是正要去窗口打饭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朝这边望过来。
世界仿佛陷入慢镜头中,红与褐的酱汁从陆霄衣摆上往下滴,一滴一滴,落在鞋面上,鞋上沾着吃完的鸡骨头。轻轻一踢,骨头从鞋面上被甩开。
李子沫恨不得自己变成那滴汤汁,能流进地板的缝隙里。
她在这一刻无比期望自己从没出生过。
站在陆霄身后的跟班们适时地拖长音“哦~”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大家都在等着惊雷炸开,有人站得远看,有人站得近看。围观者们就像草原上的野生动物摄影师,镜头就位,只等待着狮子咬断羚羊脖子的那一幕。
紧张有如实物压迫着胃,李子沫觉得自己一开口就要吐出来,脸色红得惊人。
夏棠在这时从旁边插过来。
她捡起掉落在地的餐盘放回桌上,而后一连抽出数张纸巾,一股脑全按在陆霄汤汁淋漓的制服上,一面擦拭,一面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同学。”
此举相当成功地吸引了火力。
陆霄最厌恶肢体接触了——不如说,来自陌生人的不请自来的碰触谁都厌恶。
再去看陆霄的脸色——眉毛压低,目光阴沉,果然是发怒的前兆。
纸巾在这场狼藉面前显而易见的战斗力匮乏。夏棠用卫生纸于事无补地在黑色制服上随便擦了擦,而后她诚恳地说道:“要不然,你脱下来,我带回去给你洗干净?”
旁观者们心想,学校是从哪冒出来这么个愣头青敢死队?
真是不要命了。
怕不是要创造史上最快退学传说。
在众人屏息凝的等待里,陆霄皱起眉头,他抬起手,一颗颗解开制服外套的扣子。
黑色羊绒制服底下是白衬衫,上面也有着浅浅的汤汁印。大家还在猜想这不是不是要动手揍人,那件淋满菜汁的外套就被扔在了女生脸上。
夏棠倒是脾气很好地接过,抱在手上,眉眼带笑地说:“谢谢体谅,我明天一定洗好送回来。”
陆霄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人群像油污避开洗涤剂一样让开一条道,生怕又触了他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