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栖寒寺后山溪边的那一次厮混,溪水混合着各种体液将他的粗布僧服糟蹋得不成样子。她叫太行去拿套衣服来给崔慈换上,那时他们同住一居,想来太行没分清两人各自的衣服,拿来的便是这一件。
她没太在意,竟也不曾发觉他从未归还。
墨绿锦缎外露出一截苍白手腕,青紫色的筋和血管都清晰可见,平稳地端举在她的身前,不见半丝颤动,彰显出主人不容拒绝的意志。
目光触及那截手腕,从晚春延续到晚夏的迷蒙时光似又回到眼前。
仿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似黄还紫的光线里,层层飘荡的帷幔后,青年人美好的躯体交缠在一起,因着先天有缺素来不见血色的肌肤一次又一次地被染成暖红。那手腕曾被千百次地扣紧,摇动着腰肢的青年人总是藏着深重的痴迷,不能自己地或主动或被动地承受被给予的一切。
栖寒寺的溪水由南至北,一路淌至青溪,又带来熟悉的水汽,劈头盖脸地砸在她原以为坚定的决心上。
她无法自控地咽了口口水。
毕竟,只论性事上的默契与契合,无人能出其右。
倒不知崔慈今日穿这身衣衫是故意还是无心。
她久久没有动作,旁人不解其意,没有出声,唯崔慈又将手臂往前递了递。
照慈回过来,没有搭上他的手,兀自下了车,笑道:“先生这般相迎,倒叫我惶恐。”
既然她不咸不淡地化解了场面的尴尬,他也不放在心上,只说过溪园少见贵客,自要郑重。
他引着她往里走,两人说说笑笑,私底下的荒唐事儿便没叫任何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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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私宴本就是让照慈过个明路,拢共不过几人。
换上一身常服的太子言笑晏晏,比宫宴之时更显仁厚亲和。坐于其左侧的泰宁侯是标准的军人模样,光是端坐在那儿,便像是能见其浴血沙场的气势。与之相比,燕王应当被称一声儒将。
另有两位东宫别驾作伴,八仙桌上,再两个席位便是照慈和崔慈二人毗邻而坐。
酒过三巡,方至正题。
太子举杯对向照慈,未等她回敬,先行饮下,而后道:“琉璃郎虽力荐世子,但孤知行事艰险,也想听听世子的意思。”
他们一群人早就把此间谋划想得清楚,太子为彰显体恤,多问这一句,只是因她现在才是这燕王府的话事人。来日刀枪斧钺加于体肤,崔慈隐姓埋名置身事外,却要叫她直面祸患。
这场面话说得好听,实则不过是要她表表决心罢了,难不成她还真能打个退堂鼓?
照慈闻弦知雅意,未拿起小盅,另叫人寻了个海碗来。
她双手托碗,向太子致意,一口饮尽。
太子知晓她的女子身份,虽不知其中内情,但见她爽快做派,心中倒是先有了些好感。
“为殿下效力,自当万死不辞。”
泰宁侯闻言笑了笑,这般说辞对上位者来说不知听过多少遍,他继续追问道:“却不知如何万死不辞?”
“欲为殿下效力,必先向陛下效忠。崔家事毕,臣当上书自请削爵,日后世族纷争,臣做前锋。”
此言一出,众人皆抬眼看她。
饶是她和崔慈商讨过多回,也没有谈到削爵之事。诚然,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崔家倒台之后,明面上太子无法为她提供任何助力,圣意难测,燕王府本应是她保全自身的一张好牌。
照慈只做不知他们的心思,复又斟满一碗酒,酒液激荡,辛辣的气味充斥着众人口鼻,一如她此刻的灼灼目光。
她直视着太子,继而道:“可臣知殿下还有一心腹大患,臣亦为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