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许不了解,他们崇拜火焰。我只是顺从他们的心意罢了。”
谢子葵皱起眉头,听出她话里的敷衍,刚刚被那不屑目光挑起的怒火突然高涨,他不明白她如何会执着于这样的方式。
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冷声道:“若我不允,你要如何?”
照慈终于正眼看他,于是他也瞧见了方才崔慈见到的色,可她那狂乱的模样并未因战斗的结束和胜利而消减,反而更加显见。那对浅淡琥珀瞳,或许是阳光太过刺眼,竟隐约像是野兽的竖瞳。
她拂开他的手,连笑容里的轻蔑都懒得掩饰:“这样的话,我遣辆马车送你先行便是。”
谢子葵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前几日还温存缠绵的人今日会吐出分道扬镳的话,又气又是茫然,一时噎住,只瞪圆了双目立在原地。
她欲绕过他离开,见他还想言语,声音亦变得生冷:“我眼下很不好。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
他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发现竟是如此陌生。他们过往从未有过如此的分歧,他想的是,如果金刚乘之人罪有应得,那么她也可以解释清楚。
叫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她这样的态度。
火堆和木架很快架好。
侍卫们将那些仍活着的人一个个绑上木架,其余尸体就地堆起,浇上火油。
照慈这边不幸殒命的人都以白布裹好,待入城后下棺入葬。
她把棠物宜唤了过去,从那木盒里递给他两颗药丸。不知说了什么,棠物宜取出药罐,竟直接架在红莲女那柴火堆上,添了些药材,把那丸剂又熬成汤药。
谢子葵看着他们,不由得转向崔慈,喃喃地问:“她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崔慈沉吟片刻,到底是回答了他:“金刚乘…曾对她做过不好的事情,但具体的,让她自己告诉你吧。”
谢子葵低下头,声音轻微,泛着惶惑和委屈:“可她好像不想让我多问。”
崔慈笑了笑,没开口。看着这一无所知的知己,连日来酸酸涨涨的心,终于察觉出些许快意。
前山的雨戛然而止,阴云竟没有继续飘来。
大抵天地亦知雨水无法冲刷其血其罪,唯有一把猛火,才能将一切焚毁。
忽起大风,来助火势。
当火舌舔上挣扎破碎的躯体,癫狂的嚎哭响彻云霄。生命倒数之时,果然如照慈所言,他们仍旧齐声吟诵着《大日经》。她仔细朝他们面目看去,恐惧之外藏着无边的向往和解脱,那痴狂模样惹得她内心更是生厌。
在场之人都默契地垂头或是背身,海榴更是抱着弟弟走到远处。
这距离盖不住哀嚎,小儿啼哭的声音猛然窜起。
照慈握住红莲女的弯刀,不顾火焰的滚烫,从她腿上割下一片肉,扔进了药罐之中。
水汽被大火蒸发,药汤逐渐浓稠,棠物宜把那令人作呕的药汁倒入碗中,迟疑着不敢递给她。
她脸上的迷乱已经到了压不住的地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唯一还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崔慈终究没有忍住狠狠皱起眉头。压下喉间的哽塞和干呕,他突然想把知己扳回来,叫他也好生瞧瞧这一幕。
红莲女大笑出声,笑声刺耳且尖锐。
高温扭曲了空气,火焰摇摆间让她的身影犹如鬼魅,忍不住回头看向此处的人,恍惚间似见此女脚踩红莲台,在火中扭动起舞。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似讥讽,又像郑重的诅咒。
她说:“沙希德,你以为你逃了出去。”
“可你连这玩意儿都摆脱不了。”
“我等着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