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铭不甚清明的眼中的惑然渐渐消弭,当他回过时,正对着的便是许临清的脸,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她:“许临...”
腾——他的脸两侧瞬间变红,身体的乏力加上心跳的快速跳动,他一下坐起身胸腔里还鼓动着震耳欲聋的响声。
“你,你怎么在这!”他想推开许临清过分近的身体,但他连与她错眼都在回避。
待他缓过来,挨着床靠一脸莫名的情望向许临清,与他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常态相左。许临清也坐直,从容自若道:“只许你光临寒舍,不允我登门拜访?”
沉铭没想到是这个因,酝酿了半天的话语堵在喉咙。于是方才好不容易消散的尴尬又席卷重来,他暗中吸气,在装沉默和坦荡承认自己的思念中选择了后者——
“都几时了?未到寒冬,怎的衾重。”许临清出声正巧无意间打断,将云遮雾罩的情丝和不知所措的凝拙一并驱散。
沉铭更衣,许临清回避,在门外伫足。廊下有风拂来,吹动她的发梢,惹乱了她的思绪。她与沉铭的初遇是什么时候?记不得了,都有十年多了。同窗年少时,对所有人、事都报以极大的热情。所以在听说书院新来位学子,人本就不多的老生们便倾巢出动,四方打探新来的底细。
“能不能来位女子啊,书院女学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诶,张兄,此言差矣,我们女学在精不在多。就像上次单课考——”
“课考课考,刘第一,您已经讲了好多遍啦!”
“总占榜首的临清和陈兄还未言语呢!”
被点名的她和陈亭稚正在课桌前,她冥思苦想,陈亭稚则回首问她:“你怎不去同他们一起候着?”
“有何可候,先等到沉和还差不多。”
陈亭稚低笑,朝她望了眼,问道:“你这么认真在作甚?课考已过。”
陈亭稚倒是很了解她,知道她平日上课就是发呆走,骚扰他,不是考核从不翻书。
“我在想怎么推了沉和的单独文验。”
“诶,你可知为何沉和要独为我出这题。”陈亭稚接过那份稿文的题目,沉默几瞬后罕见的迟疑了,二人对视后许临清的脸垮了起来。
“害呀我就知道,他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陈亭稚望着她的窘态,开导道:“想开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符合他对家世、才学、体赋的要求的。”
许临清无法反驳,只能泄气侧枕着手臂趴在桌上,缓声道:“武将文臣我都能接受,战死沙场或行有所为。”
“你无偏好吗?”
她摇头,道:“所有人都觉得我应当走和母亲一样的路。好似我只有一条路。”
“你只是不喜欢这样。”
她点头,看向陈亭稚,道:“那你呢,你觉得我该走哪一条?”
男人未逾二十,少年与青年气质的浑然一体让他变得愈发夺目,书院中的女子常投驻目光与他。书院外更是数不清的掷果遐思,只不过他淡然坦然的很,任尔东西南北风,他岿然不动。
或许,少年并非无心,只是藏的很好。
“两条路不能一起走吗?经文纬武,未必不成。”他说完就往外看了眼,似乎只是一句无心之言。
但很快,他听到了女子的回答。她的嗓音还有些稚嫩,但语气已经裹住了肃冷成熟。
“不能,没有君王需要一个经文纬武的臣子。”
“尤其,是女子。”
来人了,许临清站起身来,望向正与沉和一同走来的陌生少年。对少年的第一印象不是他俊朗的面庞,也不是他挺拔的身姿。反而是他紧抿的唇角和无意识凝住的眉心。他的脊背中仿佛有绳索与钉子,牢牢套住他。从他与年岁不符的凝重中,我猜出他的身份,是母亲曾说过的,沉家独子,沉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