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聿时再次扫视了一圈房间,这次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桌面的合照上。他拿起相框,回过头征询芜茵的意见:“我能拆开看看吗?”
芜茵目光一顿,沉默着点了点头。
赵聿时小心地从相框后方取出了照片,照片刚刚被拿下来的一瞬间,一张迭起来的、泛黄的纸从照片和相框底部的夹层中掉了下来。
赵聿时拿起这张迭成两半的纸,慢慢地将纸打开。
一张不大的纸上,两侧各有一串缩写,被几个圆圈和线条联系在一起。
芜茵走上前,纪珩的笔迹她再清楚不过,她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
赵聿时没有说话。他看着纸上的内容,像是在思索什么,低头将纸放到了桌上。
“这是我教他的记东西的方法,大学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模拟案件游戏来训练用这个方法记东西和解谜的熟练度。”
“左边最高处的字母,代表事情的起因。从这个字母向下,左边的字母缩写代表客观上存在人和事,线条代表彼此之间的联系,右边的字母代表他怀疑的人和事——这个左边的Q在所有字母的最上方,这就是他们开始调查白鹤山项目的源头。”
芜茵的唇颤了颤。
赵聿时坐到了书桌前,指尖指向“Q”这个字母旁边的“2-3”的标记。
“大学的时候我和他一起玩这个记东西的方法时,约定过用Q这个字母来代表案件中的检举人,H代表警察或其他公检法部门。这个意思是说,在白鹤山项目启动以后,这个Q所代表的人匿名向经侦或者是其他部门提供了共十二条叁大类白鹤山自项目审批到动工的各项证据线索,所以任队长才会开始调查。叉的标记代表调查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阻力——我猜为了尽量少受这些阻力的影响,所以任队长才会在私下带着人查,最后一个叉写下的时候大概离他们出事的时间不远,可能是那边的人意识到了任队长正在调查这件事,并且知道任队长已经掌握了某些至关重要的线索,所以收买和贿赂已经太迟了,不如直接动手——这张纸并没有写完,按照我们当初记东西的逻辑,叉的标记最下方一定会再写一个代表阻力的标记,来暗示自己认为现在究竟面临着哪方的压力。”
赵聿时声音一顿。
“没写,可能是没来得及。”
芜茵哑然,她坐回床边,看向床上迭的四四方方的被子,低头咬紧了牙关。她努力忍耐着眼中的泪水,声音像秋天的枯叶一样干涩:“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我不知道他当时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高考完的那个夏天,她应该拼尽全力阻止他报警校的——
她低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赵聿时回头看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忽然想起那个午后,言维和纪珩一起坐在草地上。纪珩正在逗警犬技术学院的狗,言维在一旁叹气。她仰着头,无奈地看向他:“师兄,你管不管他。”
她一面说,一面翻着自己的笔记本。
藏蓝色的笔记本扉页上有一行她写下的、飘逸的字: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赵聿时移开眼,他将照片重新装入相框,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你不用为此自责,芜茵,你没有做错什么。他在任队长身边调查时对外用的是新名字,证明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把你扯进来,”赵聿时低头说道,将那张纸迭起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十二条线索里最关键的证据,任队长和纪珩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至于贺知延,我认为他不可能会向你透露这些事情,贺亭抒倒是还有可能,”赵聿时语气一缓,“如果她又对你说了什么,你记得及时告诉我。她在服用精药物,说话也许颠叁倒四,但可能包含着能帮助调查的信息。”
赵聿时说到这里,声音一顿。
“她活得其实很不容易,”他道,“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