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床上,没有哭,但眼泪止不住的流。
迎春将伤口涂了药,再给她喝水,亦或是问什么话,流萤都不答,也没有旁的反应,只安静的趴在那儿。
迎春急坏了,“四姨太,您说句话吧…哪怕哭一声也行啊。”
她在落雁阁见得多,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以往这样的姐姐,最终都没能活下来。
流萤闭上眼,她眼前出现那个天台,她能够清晰的看清街上的车水马龙,看清过往人群,看清那个阴沉守旧的韩府,看清自己狼狈的趴在条凳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一个人间看客,看到的那个人是别人,世间一切都与己无关,不用费心讨好老爷,不用小心的哄着韩心远,也不用忍受韩俊明的调戏。
她忽然很渴望这种轻盈。
正在独自出之际,韩正卿走进来,迎春忙将流萤的身子用被子盖住。
“她怎么样?”韩正卿问迎春。
“上了药,一直没有说话,也不喝水,怪吓人的。”
韩正卿点点头,“用的可是三少爷留下的伤药?”
迎春应是。
她原是韩俊明的奴,自是知道大少爷问的是哪个伤药,这药她最清楚不过,药效顶好,恢复得也快。
韩正卿让她先出去,他有几句话要对流萤说。
迎春走出去,顺手将房门掩上。
屋里只剩他二人,流萤才想起来要与韩正卿道谢。
“流萤多谢大少爷搭救。”
她的脸挨着床褥,声音闷闷的。
韩正卿在她跟前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客套,直接说,“四姨太可是对老三有意?”
流萤苦笑,“若我说是他一直纠缠我,大少爷可会相信?”
韩正卿答,“信。”
流萤这才抬眼看他,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大少爷继续问道,“四姨太对父亲怎么看?”
流萤垂着视线,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苍凉,“我能如何,一个物件而已,我对老爷怎么看,有什么关系?”
韩正卿点点头,“若我没猜错,四姨太想尽自己的本分,专心侍候父亲,不成想却闹成这样。”
流萤心里的委屈被他直接点破,眼泪又流了下来。
韩正卿心里便更明白了一些。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容易过,四姨太自当想开些,父亲身体不佳,难免暴躁多疑,正卿替父亲给四姨太赔不是。”
流萤摇摇头,“此事与大少爷无关,这个不是,流萤受之有愧,合该我受这一顿。”
韩正卿心思转了转,老爷刚才查了她的身子,当是完璧。她说受之有愧,意思就是老三也与她亲近过了。他大约猜到老三做到了哪种地步,手下暗暗攥紧了拳头。
“今日之事,皆因老三而起,改日自当让他当面赔罪,往后绝不再打扰四姨太。”
流萤依旧摇头,“不必了,我不想再见他。”
韩正卿的拳头又缓缓松开,“父亲给四姨太贴了体己作为补偿,四姨太可置办些好的东西。”
流萤笑笑,眼中却全无笑意,“多谢大少爷,谢老爷。”
这屈辱原是可用钱买的。
韩正卿知她寒心,便又出言道,“你还有其他想要的补偿吗?”
这话他是替自己问的。
但流萤并不知道。
她长舒一口气,缓缓地说,“我想要身上不受这伤,心里不负那累,想要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韩正卿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流萤当是自己说的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少爷几句话,她便吐了真心,其实他只是例行公事替老爷找补而已。
她便恢复了那个柔柔的语气说,“流萤没有旁的想要的,谢老爷挂心,谢大少爷。”
她又缩回那个壳里去了。
韩正卿点点头,“如此,还有一事,需事先征求你的意见。”
流萤问道,“什么事?”
韩正卿缓缓开口,“让我看看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