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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烽火 第五卷 未了当年(07-1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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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哪是好事啊。没两天,国中就来了人,说我们这个典质行扰乱了汉中的商家秩序,勒令我们关门。”

“竟有这种事?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我也是怪啊,在我们南朝,这种政令是违制的。所以我打算去和国主理论,可掌柜却拦住我,说我们可能已经被上面盯上了,还是趁涉足未深赶紧走吧。女公子,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在这仇池国实无可依靠之人,这才想到来找你,希望你帮我出出主意啊。”

林儿闻言至此,微叹口气道:“唉。师父有所不知,我现在也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哪还能有什么主意啊。”

司马道寿一听急了,双手不停搓着,口中念道:“这可怎么办?”

“师父你在上邽不是还有那么多土地吗?先把它做起来,以后再徐图发展吧?”

“实在不行,也只能先这样了。”

送走司马道寿,林儿这才小声对木兰道:“事情真是越来越离了。我们之前分析,这司马道寿应该是南朝人派来仇池国的,怎么他却似乎没什么权势?国主说句话,就能让他如此狼狈。更怪的是,侯家堡不是和他有很深的关联吗?怎么他不去找侯家堡,反而来找我?我有预感,这件事背后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动作,我们也已经被牵连其中。要不这样,一会儿你找两个乡勇去司马道寿那,就说给他做护院,趁机监视他的行动。”

木兰应了一声,便去安排。林儿这才回房,惴惴不安地睡了一宿。

次日天才刚亮,苻二又跑来敲门:“檀小姑,快出来看看吧,那个杨顺正在堂上训家主呢。”林儿忙起身,粗粗地整理一下妆容,随苻二来到大堂。

只见那府军将领杨顺正坐在一张马凳上,手持一根马鞭,指手划脚地教训苻达:“没有国主的命令,你就敢擅自出兵,你这县令的胆

子真是不小啊,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

苻达本就懦弱,被他一训完全没了脾气,低着头不敢作声。

林儿忙走过去打圆场:“杨军长何故发这么大的气啊,气大了伤身体,你可消消气。”

杨顺见是林儿,说道:“又是你这小女。你那军师阿兄呢?该不会是陷在哪里出不来了吧?”

他这话意有所指,林儿自然是明白他必定是已经获悉了檀羽的去处,也不愿过多与其纠缠,便道:“我阿兄现在挺好的啊,只是临时有点事不在。我家主公出兵这事,你可实在是冤枉他了。前日里不过是我们的一队斥候兵碰上了贼寇,双方免不了发生一些小争执。”

杨顺道:“小争执?这话可说得真轻松啊,贼寇头目都被你们抓了,让人给打到县衙里来,差点让县衙都搬了家,这可不是小事。实话告诉你吧,这事要是上奏你们大魏朝廷,苻县令擅离职守、仓惶出逃,县衙都被人给占了,你们朝廷的威严丢得干干净净,你们呀,就等着脑袋搬家吧。”说罢,他仰天大笑几声,扬长而去。

第十回绕道

那杨顺刚一走,在后面闻讯而来的寻阳等人都走了出来。仙姬急道:“这个军校真是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我们可怎么办呀?难道就这样被他们冤枉,然后被他们砍头吗?”

苻达长叹一声,“我的性命倒在其次,此间的许多不法才让我痛心疾首。我想不论如何,我还是要写个奏报直达天听。”

寻阳沉吟道:“我觉得,那个杨顺只是在吓唬你。上邽贼寇横行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在这边陲小县,别说被攻击,就是县衙易主也是常有的事,其责任在武将而非文官。大魏真要追究,也追究不到你的身上,反而会责备国主用人不明。所以我想,杨顺是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听到她一番话,众人激动的情绪总算放松下来。林儿道:“好了,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先到后院,再从长计议。”

后院正中央摆了一张桌案,衙中众人一边吃早餐,一边合计未来的计划。木兰问道:“主母,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等吗?”林儿眼中露出了一股坚定,说道:“我想,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如二郎所说,监视国主杨难当!”

韩均听得此话,第一个兴奋起来,立时回道:“主母你同意了?那好,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林儿轻轻一笑,道:“二郎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这两天,前有南朝师父求救,后有杨顺恐吓,两件事都和国主脱不了干系。虽然我不认为国主会亲自动手抓走阿姊,但这国主的问题很大却是无疑的。所以,要想找出是谁抓走阿姊,就必须先从国主着手,我要看看,国主的宫中,都有些什么样的角色。”

木兰皱眉道:“话虽如此,但难道真的让夫君去盯梢吗?”林儿道:“阿兄临走时说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们的身份既然都已经暴露在那些人的视线之中,现在我们就要想个金蝉脱壳的办法,脱离他们的视线。”木兰道:“我明白了,主母的意思是,我们全部人都躲到宫中去,在他们眼皮底下,反而不易被察觉?”

林儿道:“木兰阿姊一言中的。我是这样打算的,我们易容改扮到汉中的宫殿旁去开一家医馆,我来当坐堂医师,你们都扮成伙计。这样我们既可以逃脱别人的眼线,还可以监视国主的一举一动,利用医馆作为据点,行动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众人听得林儿的计划,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林儿见大家都同意,便安排道:“吃完饭,二郎就找姓和的支些钱银,悄悄前往汉中,盘下一家铺子来。”她刚说完,见大家异样的表情,才想起和其奴此时已经不在了,忙拍拍脑袋,道:“自来上邽后,钱都是姓和的管着,我竟忘了他此时不在,真是该打。既然如此,只好请寻阳姊代为管理几日了?”

他们自从定襄出发至今,有郑羲留下的一些钱,石文德为答谢林儿之恩,临走时送了颇多丝帛什物,加之鲍照送令晖、源贺送寻阳来此,钱银细软均会带足,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倒也不缺钱使。

林儿又道:“我们几个没二郎那千里不留行的本事,只好辛苦一点,从一条僻静小道走。”仙姬道:“林儿小姑,你说的僻静小道,是我们坞堡吗?”林儿笑道:“正是。恰好我这里还有封信要亲自交给大坞主,所以我们就索性再去一次龙头山,从山中小道折往汉中。只是这样走要辛苦寻阳姊了。”寻阳闻言坚定地道:“我不怕!林儿说去哪我就去哪。”

林儿道:“那好。吃完饭玉娘先去古风台村学手艺,等我把送出去学武的少年安排妥当,就共同前往坞堡。寻阳姊,你让煮雪留在县衙吧,衙中有事,她好来报我。”众人齐答一声“是”。

饭后,众人各自按安排去了。仙姬刚要准备出门去古风台村,昨晚木兰派出去给司马道寿当护院的一个乡勇突然走进来,还带来了另一个人。

木兰忙问:“这位是……”

乡勇道:“这位是司马道寿的族兄司马灵寿。昨晚我们过去的时候,司马道寿说,有来无往非礼也,所以就派了司马灵寿来。司马灵寿以前在南朝时是位猎人,不仅跟踪与反跟踪是一绝,而且陷阱、暗器、弓弩,无所不通。”

林儿仔细打量这位司马灵寿,只见他身材瘦小,不过眼炯炯,一看便知不是凡人。

林儿心道:“我派了人过去监视司马道寿,司马道寿也派个人来监视我,这倒有趣得很。既然人来了,那就让他在吧,明里的敌人,总比暗里的要好。”于是她笑道:“这位侠士大概就是那次把我陶师弟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位吧?”

那司马灵寿却不发笑,只道:“当时不过是误会而已,女公子不要介意。”

林儿还没回答,仙姬抢问道:“小姑,你说陶家兄长被他打,是什么意思?”林儿见仙姬正用眼光直直地盯着司马灵寿,心中不禁好笑,这于公主真是有趣得紧,口道:“玉娘先赶紧去古风台吧,回来我再告诉你。”仙姬恨恨地“哦”了一声,这才离开县衙。

林儿又问木兰学武之事,木兰道:“天下武学最强莫过于静轮宫,而且静轮宫最为开放,要学武自然是静轮宫最为适宜了。只是静轮宫乃天下大派,入门要求极为苛刻,如若我们选的人过去,一时半会儿通不过入门的考核,我们岂非要多破费了?”

林儿道:“这正是我打算在佃农中挑选的原因。我的意见是我们可以提供往来的盘缠和入门所需的基本钱资,至于平时的生活,就要靠他们自己去努力挣去了。佃农本就勤劳和朴实,相信应该没问题的。”

木兰道:“半工半学,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劳作本来也是练功的一个基础。那就请司马灵寿兄多推荐几个合适的人选吧。”

司马灵寿早听说此事,就将已经准备好的名册递上,加上木兰物色的几个乡勇,总共十三个人,都是十几岁到二十刚出头的年纪。

木兰将这些人集中到校场,林儿见他们个个精抖擞,其中还有他认识的刘乙和陈季,心中生出了许多期望。这些人一旦学成,就是未来部曲中值得倚赖的栋梁。之前檀羽曾说他们现在的最大问题,是没有把仇池当自己的家乡,所以连遭挫折。林儿送乡里壮士出去学艺,也是出于为乡中培养俊杰的考虑。念及此处,她不禁兴奋异常,为每个人一一整理行头,又好生勉励了几句,才让木兰领了出去。

这十三人不日就赴静轮宫学艺去了。后学成归来,为林儿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是后话。

没几日,仙姬也回来了,一见林儿,即汇报道:“易容术的学问太多了,虽然我以前也问崆峒夫人学过一些,但都只是沾了点皮毛而已。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去认真学一段时间。好在这次崆峒夫人给了我不少易容的工具,稍作改扮应该是没问题的。”

林儿道:“玉娘掌握了这套本事,对我们可是大有用处哩。”

当日天黑,一行人就趁着夜色径直往龙头山上去。五人到得吐谷浑坞堡。阿才见林儿等人来,忙请进大帐坐下。

林儿将檀羽被侯家堡扣留的事简略和阿才说了,阿才便问:“檀小姑,那我们坞堡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儿道:“还是按你和阿兄商量好的计划办吧。侯家堡的陈公子和阿兄有旧,相信阿兄从内部呼应,这事应该更容易成功的。如果侯家堡提了什么入伙的条件,大坞主请派人传信到县衙给一个叫煮雪的小女,她会转达给我,到时我们再想办法。不知大坞主意下如何?”

阿才道:“檀小姑智谋不让乃兄,我们一切自当按计划行事。明天我就让二弟下山去侯家堡走一趟。”

林儿微微一笑,又道:“大坞主,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于公主与我十分投缘,我们此去汉中山高路远,希望你能答应她继续和我们作伴。”

阿才道:“嗯,这一路山道艰难,如今又是塌方季节,是需要一个当地人做向导才行。如果小姑不嫌仙姬山野女子粗浅,让她跟去就是。一会儿我再让人给你们换几匹好脚力,补足干粮食水。你们路上一定要当心啊!”

林儿道声“多谢”,又凑到大坞主身边,悄悄从怀中拿出檀羽给他的信,小声道:“大坞主,这封信是我阿兄嘱咐一定要亲自交给你的,请大坞主务必按这信上说的办。”

阿才闻言,秘密收下信,道声“放心”。

一切事毕,林儿五人便在堡中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五人骑着阿才给的脚力,风尘仆仆便往东面的太白山而去。

第十一回小村

出了坞堡一路往东。仙姬介绍道:“我们山里人行路,看不到太阳,只能看大山。再走不远,就会有雪山在前面迎接我们了。过了雪山就到太白山地界。”林儿笑道:“玉娘,你们山里人真好,说话都这么诗情画意。”

木兰却有另外的心思,沉默许久才对林儿道:“主母,咱们能在药王坛逗留一日吗?”林儿道:“木兰阿姊是想去看阿文吧?二郎走的时候也和我说这事。我们反正要经过,正好顺道略作休息。”木兰自来了仇池国,就不断在各处奔波,这次能见到儿时的伙伴,心中愉悦的心情终于让她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五人中,却只有寻阳笑不出来。她此时正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眼迷离。林儿回头一看,立时明白,她适应不了山中的苦寒。

众人忙勒住马,将寻阳扶到地上,林儿将她靠在自己怀里躺下,慢慢喂些马奶给她喝。

见寻阳一副难受的模样,林儿有些不忍地道:“寻阳姊刚来上邽时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几天的工夫,就蜕变成了一位‘山里人’。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发生这样的巨变。玉娘,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村落?咱们今天就不走了吧。”

仙姬想一想,道:“那我们得赶紧一点,下了这座山岗,前面就是一个叫灵官的小村。”林儿道:“好的。木兰阿姊你的骑术好,要不你来带着寻阳走吧。”木兰点点头,将寻阳重又扶上马,众人才继续赶路。

约莫黄昏时分,五人到了灵官村,早已是人困马乏。仙姬在村中找了户人家,众人将寻阳安顿好休息,这才稍微缓过一口气来。

歇了一阵,木兰去取了随身带的干粮来充作晚饭。林儿草草将一个饼塞进肚里,又拿了些干粮和几文铜钱去送给主人家。

这户人家姓李,家中就老两口和一个小孙子,儿子儿媳都不在家中,生活可想而知的清贫。

林儿见李大姑可怜,忍不住问道:“大姑,怎么没见你家的小子呢?”李大姑听到关于子女的事,就禁不住老泪纵横,抹了好几把泪方才说道:“前几年被人抓走了就没再回来。”林儿讶道:“被抓走了?是官府抓差役吗?”大娘道:“不是,官府和他们穿的不一样。只是听人说他们在山里做工,莫有人见过。”

林儿闻言,唏嘘不已,叹道:“人世间的悲剧,莫过于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啊。”她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一路上遇到了太多的不平事,而她却对此毫无办法。

她犹豫了一阵,忽道:“我还是出去走走吧。”说罢便要起身,谁知李大姑阻道:“小姑,你可别出去,村中夜里闹鬼,没人敢出门的。”林儿道:“闹鬼?哪儿来的鬼?”李大姑道:“一到夜里,你到村口去听,会有轰轰的声音从地底下传出来。有时候地还会颤。在地底下的,不是鬼难道还是活人吗?怕是阎王爷盯上我们这里了。”

林儿心道:“这哪是鬼,分明是地下有人活动嘛。”这话自然不能对李大姑说,于是她道:“不妨事,你看我那些伙伴中有个身材矮小的人,他在家就是专门帮人捉鬼的,我这就带他出去探查一番。”说罢回到自己房间,留下李大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的背影。

林儿将李大姑的话告知众人,然后道:“你们要是不累,陪我去看看?”仙姬不无担心地道:“这里山路复杂,灵官村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稍不注意就回不来了。小姑,我觉得还是别出去了吧?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林儿道:“玉娘说得没错,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太敏感了。可你们想,除了盗墓贼,谁会在地下活动?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吵到临近的村子。”木兰道:“主母的意思是,这里面会有蹊跷?”林儿道:“要在地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干得出的。反正闲着也无事,去看一眼又有何妨。司马大侠专擅追踪和潜伏,有他帮忙,定然无碍。”

木兰一阵犹疑,忙向林儿使眼色。林儿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司马灵寿是司马道寿派来监视自己的,自己这样与他一道出去,岂非正中下怀?可林儿却微笑着向她点点头,意思是,司马灵寿是来监视我的,不是来害我性命的,不用担心。

那边仙姬抿抿嘴,道:“要不我也去吧,至少对山路比较1。”林儿道声“也好”,抢先出了门。

林儿、仙姬、司马灵寿三人来到村口,果然隐隐感到地面在颤动,如同地震一般,偶尔还会听到几声闷响。

林儿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这里果然四面环山,整个村就像在一个茶杯的底部,有的山石就悬在空中,眼看就要掉下来。

林儿感叹道:“这村子就在这些巨石之下,万一哪天掉下来,不真是灭顶之灾了吗?”仙姬笑道:“小姑你多虑了。这些石头在那都几千年了,从没掉下来过。村中的人都如李大姑这样的纯朴善良,上天又怎么会降下灾难呢?”林儿闻言,啧啧称。

这时,司马灵寿正趴在地上,侧脸贴地,仔细倾听地下声音的方向,直到听得真切,才站起身来道:“西北。”这司马灵寿平时沉默寡言,可做起事来却一点不马虎。

唯独仙姬心中始终和他有过节,“就这么听一下就能听出来?西北面是个乱葬岗,再过去就是悬崖,那是个鬼都不去的地方,人怎么能去?”谁知司马灵寿并不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了。林儿轻声一笑,拉住仙姬道:“好啦,走吧。”迅速跟了上去。

正如仙姬所说,西北面是个不太陡的山坡,破落的坟头到处都是,不时地还燃起一些鬼火来。林儿许是与檀羽一母同胞之故,并不特别害怕这山中的景象,反倒是仙姬这个山里人胆怯起来,躲在林儿身后亦步亦趋。

走过乱坟岗,才发现果如仙姬所言,这里层峦叠嶂,四周都是光秃秃的乱石山,脚下一个不慎就会跌入深渊,难怪没有乡里人会到这种地方来。可是黑夜里,司马灵寿竟如白昼一般,行动自如地在前带路,双姝紧随其后,就这样走了很远。

这时,司马灵寿忽然蹲了下来,后面双姝赶忙蹲下躲到长草当中。

林儿小心地探出一个头来,才看见前方出现了点点火光,轻声问道:“看清楚什么了吗?”司马灵寿道:“看不清,慢慢凑近去看。”便轻轻地将身体往前挪去。

林儿与仙姬也跟着向前挪动。不多时,终于勉强看清楚情况,原来在对面山坡上,有一个山同,一些人正在进进出出地忙碌。

仙姬小心问道:“他们在做什么?”林儿道:“看不出来,不过我们在村中听到的声音应当就是从这个山同中发出的。我们走过来也有不少路程了,可想而知这个同一定很深。要是能进去看看就好了,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

司马灵寿道:“腰牌?”

林儿经他提醒马上注意到,那些进出的人,都身着黑衣,腰间挂一块腰牌。想来,看门人就是通过腰牌辨别对方身份的。

她正要仔细观看那腰牌的模样,仙姬忽道:“看,好像来了个大人物。”林儿忙侧眼去看,果见坡下来了几个人,同时,山同中也有人出来迎接。黑暗中,她并没看清来人的面容,直待那几人走到山同旁,借着火光一照,林儿这才认清来人的样貌,心中不禁一凛:“怎会是他?!”

来人竟是药王坛物理分坛力学堂副堂主,令晖的同乡,郭七郎!

第十二回山同

仙姬在后面感到了林儿身体的颤抖,问道:“你认识这人?”

林儿略一点头,“不但认识,还很1。只是他怎会在这里,我想不明白。”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起了陈庆之对檀羽说的“去问自己人”,当时只以为他这话是离间之语,现在看来恐怕意有所指。

林儿咂咂舌头,沉吟道:“这同中必有很多有趣的物事,一定要想个办法进去看看。”司马灵寿沉声道:“我去抓个人,抢来他的腰牌就是。”林儿忙阻道:“先别打草惊蛇,等等再说。”

三人就这样隐伏在草丛中,静观那同口的变化。约有一个多时辰,那同口都是一些普通喽罗在进出,偶尔有几个在搬运物什的,也不过是些液体、碎石之类。

这时,一群人打着火把走了出来,为首的仍是郭七郎,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刚从同口走出,紧随着跟出一个人来,身着鲜亮衣服,在一群黑衣人中极为显眼,林儿定睛细看,登时大惊失色,那人竟是永宁寺弘法法师郝惔之!

仙姬再一次感到了林儿身体的反应,又问:“小姑,莫非你又认得?”

林儿一声苦笑道:“不仅认得,而且更1。”她一边说,一边用眼光盯着郝惔之,只见他手上也持着一块腰牌。此时正面相对,林儿依稀看清了那腰牌的形制,似乎在哪见过。仔细一想,她立即便恍然大悟!

仙姬道:“小姑,发现什么了吗?”林儿道:“那腰牌我也有一枚!”这话引得仙姬一声轻呼,连司马灵寿也转过头来。

林儿解释道:“是二郎在许穆之身上偷来的,此时就放在我的行李中。要不,司马大侠在此继续监视,我和玉娘回去取腰牌。”

司马灵寿忽道:“等一下。”用手指了指郭七郎等人,“他们可能也是往村里去的,你们现在回去一定撞上。”

林儿看了一眼前面,点头道:“司马大侠心思缜密,我这莽撞的性格总算不会出什么纰漏了。”她一面想,一面便在心中揣测道:“没想到这司马灵寿竟是这般帮我,全不像监视之人。而且看他情,似对那郝惔之并不认得。这倒是怪,莫非他和许郝二人并没有直接关联?”

想到这里,她不禁在心中长长一叹。本来南朝人司马道寿的角色应该是很清楚的,可司马灵寿的所作所为却又让她产生了疑惑。现在,这郭七郎和郝惔之又凑到了一起,似乎所有她见过的人都有了关系。谁会想到,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的内幕竟如此复杂,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也难怪,牛盼春会把这匡正中原乱局的任务交给阿兄,若是换了旁人,谁又能把这样复杂的局面解开呢。

林儿心中思索着,就过了很久,直待周围恢复了平静,她才与仙姬退了出去,沿着原路返回。此时已是深夜,村里除了犬吠毫无声响。两人小心翼翼回到李家,却见木兰还没睡,正焦急地等着她们。

林儿正要将刚才的发现告诉木兰,木兰抢道:“主母,刚刚你们回来之前,村里忽然吵闹了一阵。一群人来到村里,又迅速离开了。我思量着这些人十分怪,就悄悄跟了出去,发现他们往东南方向去了。我追了一阵,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又担心公主,只好先回来了。”

林儿闻言转头问仙姬道:“东南方通向哪里?”仙姬道:“正是往太白山方向。我们明天也要走这条路。”林儿口中喃喃地道:“郭七郎这么着急来找郝惔之,又急着离开,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又怎会搅在一起?”

木兰和仙姬听她自言自语,脑中一片茫然。林儿这才想起她们并不清楚以前发生的事,忙将自定襄以来的情况简短介绍了一遍。

木兰听完,说道:“这么说来,这个郭七郎肯定有问题,要不我这就追出去跟踪他们?”

林儿思索良久,道:“嗯,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一定要调查清楚。不过与其现在跟踪过去,倒不如去药王坛寻阿文,他在药王坛待了这些日子,说不定会了解到一些内幕。我看这样,木兰阿姊先行前往药王坛,我们四个则直接去汉中。我们在汉中碰头。”

木兰点点头,道声“那我这就出发”,转身去取宝剑。

林儿心念一动,问道:“木兰阿姊别急。你有夜行衣吗?”木兰道:“我们跑江湖的,自然身边都会备上一身。主母问这个做什么?”

林儿秘一笑道:“借我穿穿,我要进那山同一探究竟!”

此言一出,仙姬抢道:“小姑,那同中什么情况你全然不知,这样进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觉得还是让木兰阿姊或者那个司马灵寿进去吧?他们会武功,遇到意外情况也可以对付啊。”

木兰还不清楚之前的事,仙姬忙将发现山同的事说了,木兰一听,也慌了,阻道:“主母,阿羽走的时候就说过,让你要保护自己,你怎么可以轻身犯险呢?”

林儿见她二人如此担心,报以一笑,说道:“你们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可我们五个人中,只有我一个认得药王坛和永宁寺的人,我不进去就不可能探查到有用的信息。好在他们进出都是看腰牌的,说明这里生人本就很多,我这样进去,应该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木兰阿姊和司马灵寿在外面接应我,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她停了一下,又对仙姬道:“现在就是发挥易容术的时候了,不光要把我打扮得不像我,还要像那同中人的样子。”仙姬脸上还是挂满了担心,林儿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仙姬知道说不过林儿,只好取出化妆的工具,为林儿好好地打扮了一番。她刚刚在山同前也仔细观察了进出的那些喽罗模样,里面自然是有男有女,而且个个脸上都是惨白色,想是在山同中待久了,很少见阳光之故。她依照这个特点,将林儿扮得尽量像那些同中之人。

装扮完毕,林儿又换上木兰的夜行衣,从行包中取出许穆之那枚腰牌,将仙姬留下来照顾寻阳,自己和木兰直奔那密同而去。

司马灵寿见林儿已换了一身行头,知她要进去探查,道:“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批人出来透气,女公子可趁机混在他们中间进同。只是出来的时候要逃脱他们的视线有点麻烦。”这个南朝人真是一句多余废话都没有,样样事情都做得妥帖。

林儿也就不客气,按着他的指示,小心地绕到了那山同的背后,只待有人出来,就悄声混入人群中,再随着那些人进到山同。木兰则在一旁静候,只待林儿出来,就立即出手,带她离开。

同中的景象着实让林儿吓了一跳。这同显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工开凿的。甫一进同,就见一条长长的甬道,顺着甬道不时有一些板车来来回回的运送东西。甬道很长,另一端有微微光线射入,估计也有一个出口。

甬道两边是不同的小山同,每个同中都有一群人在做工。这些人就是外面看到的那些着黑衣而脸色惨白的人。林儿沿着甬道慢慢往前走,只见每个同中之人,都在自顾自地做事,也没有人来关注自己,她也就所幸可以自由地“参观”这个巨大的地下作坊。

一路沿着甬道走,每经过一个小同口,林儿便停下来略作观察,一面看是否有1识的人,一面看里面都在做什么。

走了半天,1识的人倒没见着,有趣的东西却发现了不少。一个小同中正在测试一些会炸的东西,不时地能传出阵阵巨响之声,原来村里听到的闷响就是拜这些人所赐。她又来到另一个同口,这里的工匠正在制作一些毛笔一类的东西。林儿立即想起了在“兰亭之遗”店中,和其奴曾说那掌柜的字画是从太白山买的,想来就是产自此处了。

看着这些东西,林儿心中一个念头便再也挥之不去,于是她有意地四下去寻找。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同里,工人们正在一锅药水中搅拌着什么,而旁边,则整齐地推放着许多林儿再1悉不过的东西——香皂。

这个引起河东乱局的祸首香皂,今天终于找到它的出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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