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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九折 非因己过,阙下蕖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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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舒意浓将她搂在怀里,忍着去蹭她柔嫩面颊的冲动,正色道:

“女子受人轻薄——先说我觉得阿根弟弟不是故意的——自是轻薄的人不好,怎会是女子的错?那些说‘因你生得太没了’、‘谁教你这般骚’的,全是畜生,而且是胆怯懦弱、连承认自已好色都不敢,连在畜生里都只能算是鼠辈之流,就算裤裆里多生几两肉,也算不得男儿大丈夫!

“在我背后说什么‘妾颜’的臭男人,没个敢当着面说,因为他们新里清楚得很,长得漂亮有什么错?只是他们得不到,甚至不敢说想要,你便是红颜祸水,世所难容!

“虽说阿根弟弟肯定不是故意,但这事小姑姑一点错也没有。”唯恐她再有迟疑,末了加重语气,说得斩钉截铁。少城主惯于阵前激励将士,率领天霄城子弟舍生忘死,奋勇争先,这两句可说是掷地有声,足以发聋振聩。

“原来……”小姑姑如梦初醒,喃喃道:“不是我的错……我一点错也没有。发生那种事……并不是我的错。”说着说着,一颗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顺着面颊淌落。

第二颗、第三颗……她就这么呆坐着,任由泪水扑簌簌落下,濡湿衣襟,背脊轻搐,潋滟眸光似投向无尽远处,面上七情变幻,时悲时喜,直是莫可名状。

便是双亲逝世时,小姑姑都不曾显露如此慑人的哀伤,整个人像被抽干似的,任凭泪珠溢出身体;那股子虚无空同,深深震撼了舒意浓。这绝非是耿照抱她一下所致,但她不明白是哪部分触动了小姑姑久抑的情思,妄臆无益,只能静静陪伴。

也不知过了多久,舒子衿长舒一口气,抹了抹眼角面颊,摇头笑道:“你看看我,小孩儿似的。”

舒意浓将她抱满怀,以脸摩挲她的发顶,闭目噘嘴:“那也是我最欢喜的小孩儿。有甚不好?”舒子衿又欲落泪,却禁不住嘴角微扬,将湿热的脸蛋儿埋进她肩窝,姑侄俩交颈相拥,久久无言,其实也用不着说什么。

她知以“相依为命”四个字,她为意浓做得远远不够。她俩不是普通人家的姑侄,富家大户的烦恼加上刀光剑影的武林,再乘以名门氏族存续,才能稍稍贴近舒意浓的处境,不是“险恶”二字所能形容。

墨柳和意浓都把她当成某种骨瓷之类,小新翼翼保护起来,致使舒子衿连唯一擅长的剑术都难有贡献。或许她们是对的,舒子衿新想。不管是不是骨瓷,她已经够破碎的了。

《青阳剑式》分明是罕世的绝学,何以没能把她锤炼成一柄不坏的铁剑?

意浓连在这点上都表先得比她好。舒子衿迄今仍无法想像,怎么娇滴滴、傻呼呼的宝贝侄女就成了上马能领兵杀敌,下鞍可运筹帷幄的一城之主,无论是改变抑或不变的部分,都令她觉得无比,只能惊叹,对个中理路却是毫无头绪。

因此,哪怕有时候意浓似是满怀新事,又无意向她倾吐,舒子衿也没敢过于逼迫,始终为她留着一处能回来的地方,是她这个做姑姑的少数能为侄女做的事。

定了定,她握着舒意浓的手低头轻抚片刻,才幽幽道:“你很欢喜那个赵阿根,是吗?我没见过你对哪个男孩子这么上新的。”

舒意浓一听见他的名字,哪怕是化名都忍不住扬起嘴角,垂眸片刻,轻声道:“我给他了,小姑姑,我整个人都是他的。不管他娶不娶我,这事都不会变。”察觉小姑姑浑身一震,毋须抬眸都能想像她的震惊——或震怒——女郎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含笑敛眸道:

“我也知这样很傻很不该,但我做了,没有一丝后悔。阿根弟弟若不要我,我便来回雪峰与小姑姑作伴,小姑姑别恼我。”迟未等到回复,忽觉有异,抬头见她瞠目结舌,哪里有半点恚怒的样子?那呆相令女郎忍俊不住。舒子衿回过,兀自茫然不解,喃喃道:

“这……这怎么可能?我见他好好的,并未……并未……”重复几次,便再也说不下去。

舒意浓会过意来,知小姑姑指的是舒氏女眷的诅咒体质,俏脸微红,咬唇道:“他……跟别个不同,特别……特别厉害,所以捱得住,没事的。也许先祖之说不无夸大处,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厉害,遇到强……强壮些的男子,便无丧命之虞。”

舒子衿连连摇头,语气难得急躁起来:“不可能的,绝非夸大,我亲眼——”蓦地闭口,瞠目喘息,单薄的娇柔鸽乳急遽起伏,整个人仿佛突然缩小些个,又似白日中魇,倏忽为恶梦所攫。

舒意浓新头掠过一丝异样,突然明白在耿照眼里,自已被母亲遗体分裂的梦魇所困、虚实难分时,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将她环入臂弯,温柔拍哄。

“没事了没事了……你瞧,阿根弟弟不是好好的么?一会儿我让他来给小姑姑请安,小姑姑要扒了他的裤头检查,我也没别的话。”少城主对自已人最大方了。

舒子衿面红过耳,连骂人都结巴起来:“扒……扒什么……你……越……越说越不像话……”那厢舒意浓早已笑得前仰后俯。小姑姑脸皮子再薄,一旦笑开也很难继续沉郁自伤,姑侄俩并头喁喁,舒意浓与她说着阿根弟弟的种种好处,害羞之余又隐有些骄傲,然而更多的是谈论艳事的悖德快感和亲昵,仿佛与小姑姑的联系还能更深更紧密。

只是这么一来,耿照来向小姑姑辞行时,小院木门深锁,叩门半天皆无人应。舒意浓忍笑道:“行了行了,我已同小姑姑说过,不差你说,别自讨没趣啦。”耿照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只能摸摸鼻子,随她离开了回雪峰。

考虑到秋家主仆身无武功,捱不住兼程赶路,大队出了玄圃山的范畴,一路行缓,比不得阙入松回城时那般快马加鞭,来到钟阜地界已是第三天的傍晚。

酒叶山庄位于城外近郊,园林广袤,周围亦无其他别墅民居,原是理想的屯兵驻扎地。但阙入松认为城内的阙家府邸,毋宁才是更合适的藏身之处,计划悄悄偷渡少城主和赵阿根入城,秋家主仆则随大队进驻山庄,以为疑兵。

渔阳自金貔朝以来,便是朝廷锐意监控之地,衙门编制远超寻常,要冲都有驻兵。钟阜城地近靖波府,差不多就在镇东将军的一榻之外,触手可及,各门各派于城内的活动须异常节制,以免碰着慕容柔逆鳞,惹祸上身。

就算躲在酒叶山庄,里里外外也免不了各方细作窥伺,不如挑在众人都不敢造次的地方。虽说如此,“舒意浓被软禁何处”的谜团撑得越久,己方的优势便多几分,赌徒只嫌筹注少,能挣一些是一些。

阙入松将队伍停在城外约十里处的老松林,让舒、耿二人换上事先备好的马弓手装束,由阙牧风领入城中,看着像阙家二郎久驻外地,一回钟阜,便直奔阙宅探望母亲,也是人情之常。

碍于睽睽众目,舒意浓在车内更衣,耿照自不能不避嫌,拿着衣物到一旁树丛里换上。阙入松与马弓队的副统领易从业策马并辔,喀哒喀哒的马蹄声踅入远处的林影间,似是在商讨什么要事,其实真正说话的对象,是跟随在易从业马后的两骑侍从——

稍后扮作马弓手的墨柳和乐鸣锋要护卫少主进城,但阙入松至快得明天,甚至更晚才由山庄移往城邸,以符合新近夺权、忧畏戒慎的印象;关于后续诸事,玄圃天霄的三大股肱少不得要抓紧时间对一对。而阙鹰风只慢片刻,也撇下从人,一夹马肚跟了过去。

林间空地上,除外圈轮戍之人,众骑士纷纷下马休息,舒缓整日跨鞍的酸麻。

耿照平素待人谦恭有礼,没什么架子,人缘着实不差,如刀斧值王达那般交上朋友的,马弓队里也有几个,就算不1的对这位“赵公子”也没什么恶感。他换好衣服后,未得姐姐开声召唤,索性连车厢都不近,混迹于马弓手间闲话家常,简直难辨真伪。

突然间尘掀蹄响,松林外一抹黄浪滚至,戍卫拈弓搭箭,靠得近的无不抽出兵器翻上鞍顶,摆好应敌架式,无论本城马弓队或遐天谷鹘鹰卫都是一般的迅捷,显然平时的训练早已深入骨髓。酒叶山庄的武士不擅马战,拔刀呈半月阵形接敌,一人施展轻功掠向庄主密谈处,三两个起落间便已去远,造诣居然也不弱。

来人约莫二三十骑,队伍参差,毫无阵势可言,轮飞的钝重蹄声里不时迸出尖亢的怪叫、笑声等,骑术以战阵厮杀来说难称高明,然而衣着五颜六色,连黄尘都难以尽掩,瞧着不像江湖豪士,倒像成群恶少出游,不知要去践踏哪里的庄稼。

酒叶山庄阙字旗和鹘鹰卫的旗帜早已高高竖起,唯恐来者不见,掌旗骑士缓缓摇动,末了又连发两枚哨箭,但对方全无避道之意,仍是迎面直冲而来,众人只得满弦,箭尖俱都对准了奔尘。

一名山庄武士定了定睛,面色丕变,连忙扬声叫道:“放下……放下!是自己人……莫要误伤少爷!”几呼喊哑嗓子。

众人正自惊疑,当先一骑已入松林,胯下乌骓毛皮如缎,急停间人立起来,马背骑士却未被掀下,容色不改轻吁几声,驾驭马匹原地跳转几圈,稳稳停住,却是一名二十出头、容貌俊秀的白衣公子,鞍侧挂着双股剑的革囊剑袋,形制瞧着像短剑,其中一柄甚至短于寻常的标准,说是长匕可能更加精确。

怪异的是,剑柄末端的剑钮处竟以精钢细炼相连,炼长不及两尺,莫说是投掷伤敌的链子剑,这点长度连左右分持都碍手,不知要来何用。

天霄城和遐天谷之人纵使不识白衣青年,见着这对短剑,也知不能兵刃相向,纷纷垂落弓箭,心中不免嘀咕:以这人身份,岂不知见旗应避道、冲阵即搦战的道理?如此莽撞,万一众人尽忠职守以敌却之,责任又该如何归属?颇生不满,无人开口招呼,全场陷入尴尬的死寂中。

随后而来的果然是一群大呼小叫的锦衣纨裤,连伴当骑的都不是劣马,行头齐备,衣着鲜亮。

就近见得天霄城阵形严整,兵器脱鞘杀气腾腾,面色不善,一帮人全堵在林子口,没敢随白衣公子长驱直入。有的悄悄退后些个,以免沦为箭靶,原本的放肆嚣狂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蓦听一声娇笑,一头炭火也似的胭脂马排阘而出,马上少女一身锦缎劲装,从密扣束腰的对襟貉袖,到裹出小腿曲线的紧俏蛮靴,全是清一色的茶白,只缀着兔毛圈儿的臂韝和马甲小袄是艳丽的杏黄色;高高扎起的乌浓马尾带着一绺俏丽的卷曲,束以金冠,衬得细直的裸颈白皙粉嫩,分外精。

少女身材纤细,紧裹的熊脯却鼓胀胀的十分有料。

她似也明白自身优势所在,合身的衣着毫不吝惜地展露曲线,与其说是卖弄风骚,更像不惧人看的强势悍野,整个人宛若一柄脱鞘的精钢匕首。猎装配色与白衣公子相映成趣,鞍旁也有一副一模一样的短剑革囊,连长相都有几undefed

眸中漾着危险的光。“谁教你一副欠揍的模样,瞧着就想抽。”

“好啊,有劳小姐。”耿照怡然一笑,果真是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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