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因为坐得比较近,她仔细地观察那个扮演白天鹅的女演员长相,发现她长得异常地美丽。
特别是那一双眸子,和丽莎的一样,大而明澈,蓝蓝地如同一汪湖水,淡淡地透着忧,透着弱,十分慑人的魂魄。
她的大段独舞,跳得非常优美感人,把内心深处的不屈和愤怒表达得淋漓尽致,演到情深处,竟双眼泪光盈盈,至哀至绝,忧伤无比,让人觉得心口都在滴血。
小吉的灵魂深处只觉得山崩地裂般地震撼着,她赶快地低下了头,眼泪止不住地泉涌出来。
过了一会,她感觉到有人递过来了纸巾,接在了手里,赶快擦干了眼泪,她从来也没有这般感动过。
她抬起头,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舒特。
舒特十分体谅地向她笑了笑。
他们又继续观看演出。
剧情当然最后是王子战胜了恶魔,救出了白天鹅。
可小吉的脑子已经不在台上,猜想着安德鲁和白天鹅相会的种种情景。
一直到谢慕时观众的掌声把她惊醒过来。
观众们全体起立,长时间地鼓掌,演员们一一谢幕。
特别是演白天鹤的女演员,谢了一遍又一遍,人们热烈地欢呼,不断有人隔着乐池,向台上扔鲜花。
看完了演出,只剩下舒持和小吉。
他们随着人流出了剧院。
来到汽车站,小吉让舒特先乘公共汽车回去,她想一个人走回去。
舒特犹豫了片刻,对小吉说:“我陪你吧,今夜圣诞除夕,我们一起去洛克菲勒中心看世界上最大的圣诞树。
”两个人沿着马路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小吉的情绪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剧情里回转过来。
沿街的大商店都在街窗里陈列着各式精美的圣诞饰物,还有带音乐的橱窗剧。
空气虽然寒冷,却柔柔地泛着一种节日的光彩和温馨。
空旷的大街上,清晰地回响着两人鞋跟碰击着水门汀地面的声音。
“你是一个容易动感情的人,好一点了没有?”舒特首先打破了沉寂。
“其实这个剧我以前也看过,不像今天这样。
我想,大概是有一段动人的故事藏在背后,所以看时,心情就不一样。
不过那个演员确实演得好。
”小吉向舒特讲了自己小姨的故事。
不知怎地,她有一种向这个年轻教授表述自己的欲望。
是一种什幺感觉说不上来。
可能是舒特看剧时递过来的纸巾,也可能是他毫不拐弯抹角的关心询问,让人有一种贴近感。
人和人的关系很微妙,相处了很长的时间,不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说,刚认识,却又无话不说。
听完了小吉小姨的故事,舒特说:“我明白了,这叫共鸣。
物理学上,当两个东西发出的频率相同时,就会引起振动,心理学上,这个原理也很适用。
这些故事本身确实都很感人。
”讲着话,就来到了摩天大楼耸立的洛克菲勒中心,一片耀眼的灯光和熙攘的人群。
这里有一棵几层楼高的巨大圣诞树,上面有无数的彩灯泡。
舒特告诉小吉,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圣诞树,每年都从外地运来。
他让小吉猜猜看上面一共有多少灯泡。
小吉没法猜出来。
舒特告诉她,一共一万只。
听得小吉睁大了双眼,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大灯泡惊得说不出话来。
说那是大灯泡,是因为它们和房间里照明用的灯泡一样大。
圣诞树面临着一个露天溜冰场,里面潇潇洒洒地有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溜冰。
小吉和舒特挤进了人缝里,凭栏俯视着下面溜冰的人们。
溜冰池里播放着祥穆温馨的圣诞音乐,一个穿着鲜红白边外衣,戴着满脸大胡须的人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礼物袋。
他一面娴熟地滑着,一面做着各种滑稽的动作,逗引得满场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他在前面滑,溜冰池里的许多小孩跟在他的背后一溜排开,在溜冰池里形成了一个大圆圈。
小吉的情绪转了过来,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了。
他们从人群中出来,沿着第五大道漫步,这里也是人山人海。
小吉觉得怪,刚才一路冷冷清清,这里却热闹非凡。
马路边的商店里,地面上,路灯杆上,甚至半空悬着的,都是闪闪烁烁的各式灯饰,拼成巨大的各种美丽的图案。
小吉以前从一些老书上看见过有关中国古时候的元宵灯会,在脑子里编织过不少情景,却不及眼前的这般繁华灿烂。
人们摩肩擦踵,款款而行,全不见了平日里纽约人的那种行色匆匆,争先恐后。
有的合家出动,一团一团地东看西瞧;有的情侣双双,明眸皓齿,一面肆意地笑着,一面当众接吻;也有那形瘦销,衣衫槛楼的流浪汉立在阴暗的背角处,两眼幽幽地似鬼火一般窥视行人。
在一个地摊上,小吉看中了一个玲珑剔透的圣诞饰物,是一个小铃铛,有红色的彩带和两片绿叶衬着。
她买了一个别在胸前,非常好看。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边卖热狗的香味扑鼻而来。
舒特说肚子饿了,问小吉要不要吃热狗,小吉又记起了刚才看芭蕾舞时那些在林肯艺术中心喷水池边吃热狗的人们,很是羡慕,于是点点头。
他们排着队一人买了一只热狗,腾腾地冒着热气,香香地吃着。
这时大马路上来了一辆仿古马车,夹在车流中慢腾腾地踢沓而来。
车上一对年轻人拥衾而坐,对都市的现代气氛有点木然,一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模样。
小吉问舒特这是怎幺回事,舒特说这是纽约街头的一个旅游项目,半个小时二十块钱坐一趟。
吃着热狗,看着这西洋景,小吉觉得有几分滑稽,却非常地惬意。
吃完了热狗,他们觉得心里暖和了许多,随着人群向前走去。
来到一幢金碧辉煌的摩天大楼面前,楼少说也有四五十层高,门前立着两个大大的t字。
金扇门不停地转动着,人们鱼贯而入,鱼贯而出。
小吉站下来观看,舒特问小吉还记不记得看芭蕾舞时和丽莎父亲在一起的那个川普先生。
小吉说记得,好像很有钱。
舒特说岂止很有钱,这栋摩天大楼就是他的,他就住在这楼上,他在纽约拥有二十多处像这样的大楼。
小吉听了张着嘴直冒热气,心想一个人居然能够这般地有钱,够资本主义的了。
“要不要进去看看?”舒特看着小吉一副惊的样子。
“这对外开放吗?”小吉有些疑惑。
“当然,这些进进出出的都是游客。
”他们从旋转的大门进到里面的大厅,大理石嵌着金色,明晃晃地刺眼。
老远地听到水的哗哗声,向里走去,迎面却是一个室内大瀑布,清波碧水紧贴着棕色的大理石墙面飞泻,在明灯的照耀下,薄如蝉翼。
瀑布下面是绿色的常青植物和室内鲜花。
旁边一棵笔挺挺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金色的和大红的彩球和绶带,衬得大厅富丽堂皇。
这里有一处喝咖啡和饮料的地方,小吉问了一下价钱,听了直吐舌头。
两人什幺也没买,转了一下就出来了。
“这人真富有。
”走到外面冷空气里,小吉眼里脑子里还是金晃晃的一片。
“其实这个人是个穷光蛋。
这些钱都是借来的。
”舒特耸了耸肩,一点也没有羡慕的表情。
“怎幺会呢?”小吉又不解了。
“这人是一个暴发户,只有四十出头。
他就是胆子大,先从银行里贷款,盖好了大楼后租出去还债。
想想看,如果有一天房地产价格下跌,没法还钱,他不跳楼才怪。
所以这些楼表面上看来是川普的,实际上是丽莎父亲的。
”小吉开始有点清楚丽莎是怎样的一位阔小姐了。
难怪她父亲不让她去跳芭蕾舞。
但不知这对她来说是好命还是不幸。
两人走的路多了,有点乏力,于是叫了一辆黄色的出租汽车回到了学校。
舒特住在一路之隔的学校教职员工公寓大楼里。
回到学生宿舍自己的房间里,小吉觉得有点累,一晚上的花花世界和所见所闻搞得小吉的头脑都有一点乱了。
在这繁华的背面,隐隐地凸现出了贫穷的安和那个落后的小镇。
这真是一个多幺不相称的国家。
小吉烧了一杯咖啡喝了,然后洗了一个热水澡,才觉得大脑皮层放松了些。
她打了个电话给志明,志明约她明天去他那里过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