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胤丹书强抑心乱,小声问:“害死了舍伯伯?”“我不知道。
”太玄生摇头。
“我在林外,曾听他吼一声‘卑鄙小人’,前头连着某某,听似撕心裂肺,不知是号是名,抑或称谓,多年来,我一直无法确定是哪两个字,浑无头绪难以臆断,也没有什么意义。
”胤丹书默然不语。
“覆手金银”舍君凭的传人,自不能是扫地打杂的小厮。
太玄生让管事替他安排一处独院,做了几套体面衣衫,院里有专门照顾起居的仆从,另给一封银两,供他日常零花,人人都说丹书这会儿不是小厮,是少爷啦,若庄主有徒弟或儿子,也不过是这样。
少年不免有些飘飘然,旋即意识到这样的心态极不可取,将银两分送给从前做仆役时手头困难的长辈们,剩下的就打点些吃食与众人分享。
杜妆怜另居一座别院,也有仆妇丫鬟照拂,胤丹书天天去瞧她,也亲自替她诊脉煎药什么的────除了关心复原的情况,他也担心院里出入的其他人等,生怕一没留意,又有谁给暗藏的利剪捕了个对穿。
与其旁人犯险,不如一己承担,反正被捅着捅着也习惯了,觉得冷不防地挨上一刀似乎也没什么。
庄主不惜千金,用上杀好的药材食补,那些个药庐値日本是各地重金聘来的名医,却听任他个嘴上无毛的小孩指挥,胤丹书说什么,众人绝无二话。
上行下效的结果,何止是贯彻吕坟羊的国手金方?简直发扬光大,杜妆怜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已拆线,下床行走,莹润的玉背上只余一抹淡细樱痕,连肉疤也不见。
“这药名为‘蛇蓝封冻霜’,是我重金购得的珍品。
”庄主交给他一只掐金小匣,装满了药气清冽的乌亮膏脂。
“给杜姑娘用好了,勿要吝啬。
用罄再添便是,别让姑娘家身上留疤。
”似笑非笑望他一眼,目中蕴有深意。
胤丹书面红耳赤。
庄里私下都在传,说他俩是一对,庄主逮到他俩那晚,据说就是赤身露体抱在一块的,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做了什么事。
大伙儿都觉得他俩匹配得很,直是一对璧人,“将来生的娃儿,肯定好看!”厨房里的大妈们都这样说。
他对杜姑娘并未抱持这样的情感,虽然无可否认,她生得十分好看。
少女那光滑得不可思议、闪闪发亮的胴体,经常出现在他梦里,连自渎时他都想着她,想着她微噘的上唇、蹙眉倔强的模样,回忆着臂间腻滑的肤触,还有那股子沁人的幽香…………杜妆怜好得差不多之后,他就少去看她了,像是刻意逃避似的。
胤丹书不喜欢自己总想着她,只带膨胀的欲念、着魔似的回味她的美貌,而不是想娶她做老婆。
他对男女情事虽懵懂,仍能区分两者的差别,后者是给予、是分享,可以等待可以相对可以持守,前者却仅仅是剥夺而已。
况且历经彻夜绮想,翌日再面对活生生的眞人,难免不知所措。
胤丹书宁可避得远远的,每日径往药庐听取回报,知她好好的便是,不见也少了尴尬。
为免连累吕坟羊,他将潜入湖岛的次数降到最低,仅汇报毒患后续,让吕坟羊验收〈太阴望舒篇〉的进境。
吕坟羊见他魂不守舍,发了顿脾气掏他走,此后胤丹书没再冒险接近,转眼近旬。
十年来,他挂心的事并不多:专心干活,溜上小岛照拂前辈,顺便学点有趣的医理,按前辈吩咐盗出各种药材,不教药庐値日察觉;到后来,又多添“躲起来偷偷练武”一项,此外无他,曰子已忙碌充里不了。
成为庄主的座上宾后,少年发现自己无事可做。
练武的时间虽然变多了,总不能从早练到晚罢?这会儿,连湖心小岛都不能去了。
他本想找借口到厨房转悠,然而天生的谨愼持重,毕竟盖过年少血热,转念便打消了蠢念头;回过时,己踱至栖身十年的柴房前,背对夕阳,望着破落的柴扉发愣。
此地荒僻,自他搬走,日常早已无人进出,连贮旧堆陈仆役们都嫌远,宁可闲置。
谁知房内却传出窸窣声,胤丹书推门而入,耳刺牙酸的“咿呀”怪响,惊起了斜坐草榻的少女,杜妆怜扭过头,将按在榻上的小手挪至身后,两人无声对望,半晌都没说话。
“你来干嘛?”也不知过了多久,居然是杜妆怜先打破沉默,冷冷的口吻颇盛气凌人似的,果然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
而且还恶人先告状。
“妳又来干嘛?”胤丹书不禁失笑:“这儿是我住的地方耶,我来有什么怪的?”杜妆怜一时语塞,别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瓜,微噘的尖翘唇瓣宛若初樱,粉嫩饱水,光泽柔润动人,与记忆里的苍白虚弱全然不同。
不过两样都很美,胤丹书心里想。
“…………你现在又不住这儿。
”“妳也不住这儿啊。
”胤丹书不是故意像个无赖似的回话,他并不是心急口快的那种人,实是她找话的本领太笨,顺着扔回去便能堵死她,一点气力也不费。
比较辛苦的是得忍着笑。
边笑边说就太混账了。
杜妆怜忽然抬阵,直勾勾地瞅他。
“你不来瞧我,只好我来瞧你了。
”胤丹书面红过耳,被迎面揍了一拳似的,招架不住直来直往的少女,心虚地躲避她澄亮的视线,气势跌到谷底,嚅嗫道:“所…………所以才说啊,我现下又不住这儿。
妳…………怎不来我院里?”“那样你就太沿怠了,像刚才那样,我不欢喜。
现下逭梁好。
”她骄傲地别过头,但少年在她甩动秀发的剎那间,瞥见了少女嘴角的一抹弯弧。
他忍不住微笑,忽然释怀。
对她有着羞人的遐想而避不见面,怎么想都是他的错,却要她来承担,未免太不公平。
他是她在这座陌生的大宅院里,唯一认识的人啊!杜妆怜换上一袭新衫子,是澄红中带着金黄的栀子花色,在余晖下时金时红,变幻无端,一看便知是极为贵重的布料。
及腰的乌亮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