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掌心手甲钩!)这种门兵刃据说起于梁上飞贼,来路不甚光彩,武林道上少有人使用。
然江湖传闻未可尽信,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手甲钩要使得出入化,须精通拳脚擒拿,连轻功、内力也要有相当造诣,抢短避长,煞费苦心。
险逾暗器,却无暗器之利;与刀剑大枪争胜,若非一力压倒,便是一败涂地,往往穷一代之心血,也未必能出一名高手。
最后一个以“掌心手甲钩”闻名的门派,绝迹江湖达数十年,约莫与此脱不了干系。
这黑衣怪客不只身上,连手套底下都戴着以钢丝圈缀成的连环甲,无怪乎能空手应付兵刃。
手甲钩住长剑,黑衣人五指攒紧,邵兰生运劲一夺,居然未能成功,这下形势逆转,黑衣人得以缓过一口气,抓着檗木剑将邵兰生拖近,右掌“唰!”举起挥落,挟着掌间狞恶乌光,邵兰生若不撤剑后跃,难逃开膛之厄!便在这时,两侧高台羽箭交错,分据台顶的巡检营弟兄领令开弓,清掉逼近对面入口的大批流民,哀号、惊呼此起彼落。
芊芊与孙某便于左近,她的悲泣邵兰生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三爷色不动,果然抢在爪风及体前松开剑柄,点足飞退。
而黑衣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膝弯一屈一弹,连上半身的姿势都不及变换,整个人平平滑开,眼看要没于蜂拥退来的流民阵中,消失得无踪无影。
孰料邵兰生作势而已,身子一顿一猱,猿臂暴长,忽又攫住剑柄,运起十成功力一转;蓦听一片铮铮錝錝的清脆声响,黑衣怪客闷哼倒退,左掌的细甲已被绞得碎散迸飞,只余满地裂环,裸露的一只肥厚肉掌殷红如血,似受了极重的外伤,竟无寸许完肤。
邵兰生总算能稍稍分心,转头叫道:“芊芊过来!留羽箭……”话还没说完,远处一人出声示警:“留!”邵兰生心念微动,回身已然不及--黑衣人举起那只涂朱般的“血手”,五指箕张,隔空一抓,邵兰生蓦觉一股腥风透体,胸口激痛,厚厚的交襟处裂开五条爪痕,鲜血直射向天!他惨叫着身子弹开,黑衣怪客还待补上一爪,身后罡风已至,扫得他几乎立身不稳,遑论交击。
黑衣人回身推掌,顺势倒飞出去;来人倏然顿止,大剑回旋一扫,厚如砖头的剑尖距黑衣人尚有半尺,劲风已扯得他飘转几圈,踉跄落地。
剑出无幸,这等惊天之威现场只得一人,正是随后赶至的“鼎天剑主”李寒阳。
黑衣人弓背微搐,面具下淌出一抹湿亮,浸透襟领,双手不停,抓了身边的流民便往李寒阳扔去。
他指爪如铁,随手一抓便是入肉穿骨,滑腻的肌血抓得“唧唧”有声,当者无不惨嚎;的是一经掷出,纵使在半空中叫得惨烈,落地时无不僵直,露出衣外的头脸手脚殷红如血,再无声息。
李寒阳对他的兵刃本只存疑,见这手“破魂血剑”的歹毒武功,再无疑义,厉声道:“蝎虎蔽世,血甲传人!你是祭血魔君的什么人?”那人冷笑不语。
李寒阳对其来历已有七八分把握,小心闪避被指爪污染过的新尸,叫道:“鼎天钧剑专破阴力,阁下功体受损,造不出堪用的血尸,这便不用再伤人命了罢?”血甲门恶名昭彰,即使在七玄之内,也难有堪与比肩者,故百余年前即被正道合力消灭。
侥幸逃脱的血甲门余孽,易容改名潜伏于各门各派,甚至从这些门派里吸收新血,延续传承,每隔十数年便有人以“血甲传人”之名策划阴谋,兴风作浪。
此一邪脉化明为暗,寄生黑白两道各个山头,其名虽逐渐为世人所淡忘,却始终未被连根拔起,不意今日竟出现在阿兰山上。
黑衣人左掌殷红如血,指甲却透着乌紫,正是运使“破魂血剑”的特征,他被李寒阳叫破来历,哼声冷笑:“我杀邵三爷时,还未会过鼎天钧剑。
”喉音既嘶哑又尖亢,闻之牙酸。
李寒阳会过意来,更不轻放此人走脱,大剑一挥:“留下解药!”黑衣人反手插落,五指洞穿一名流民胸膛,插得那人浑身抽搐,软绵绵地垂挂于指爪上。
黑衣人拖过尸体一掷,哼笑道:“药在此间,未必有解!”语声未落,半空中新尸突然暴碎,血浆、碎肉、残骨等诸多红白物如雨落下,状极骇人!李寒阳听前辈说过,破魂血剑虽有个“剑”字,却是一门歹毒阴功,将腐尸毒练进十指指甲,用以攻敌、借尸传染,极是难防,赶紧提运功力,巨剑朝天旋搅,力到处,将飘落的尸块通通扫至一旁,黑衣人却已混入流民之中,再不见那张诡异的山鬼女面。
“叔叔……叔叔!”芊芊奋力将邵兰生扶坐起来,李寒阳一掠而至,见邵兰生唇面皆白,却无乌紫泛青,不像中了尸毒,想起二人激烈缠斗,互争一息之先,黑衣人应无余力提运腐尸毒功,略略放下心来。
只是血甲门的武功带有特的阴力,若未及时袪除,不仅损伤功体,阴力也将逐渐侵蚀身子,使伤者早衰而亡。
李寒阳顾不得场上混乱,赶紧盘膝运功,为邵兰生逼出体内阴劲。
忽听远方杀伐声大作,凤台之下金戈影动,原来金吾卫士见流民逼近,竟主动杀出。
这帮金吾卫皆是平望的世家子弟,一辈子没上过战场杀过人,见场面流血失控,泰半吓得两腿发软,却有一小部分好事之徒跃跃欲试,兴奋不已。
没等任逐流下令,数十名披甲卫士白刃出鞘,自行杀进了人堆里,初时如切菜砍瓜,当者披靡;本还有些犹豫观望的,这时也纷纷拔剑挺枪加入战团,唯恐落于人后为同侪笑,投入战团的人数一下膨胀到百余之谱,既无指挥也未结队,如脱缰野马,四散嘻笑冲杀。
然而,流民的人数何止十倍于此?孤军深入,徒然消耗体力而已。
要不多时,这批逞凶斗狠的京师少年渐觉左右周遭皆是敌人,前仆后继,杀之不尽,豪笑声慢慢转成斥喝、惊叫、呼救,乃至哀嚎,暴民却仍不断涌来,金甲终于一一为黑潮所吞没;不仅攻势受挫,占据上风的流民更回涌过来,若非后队及时堵住,连金碧辉煌的凤台入口亦要失守。
至此凤台前陷入拉锯,双方有来有往,一名由北衙羽林军转任南衙的宿卫官褚重元乃当中仅有的干将,总算他半生戎马,不同于这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命后队补上缺口之后,便拔出佩剑于阶上督战。
金吾卫之遴选,除了须是平望出身、三代清白的世家子外,“弓马娴熟”亦是标准之一,然而此番东来既非作战,多备仪仗少携戎器,雕弓不用之时还须卸弦保养,今日连带都没带上凤台来,才会陷入白刃迎敌的窘境。
褚重元心知拼杀无用,力图固守,无奈双方人数悬殊,平日金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