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和歹人做朋友的。
我不敢说我一定不会做错事,但我从未存过为恶的念头,纵使不小心犯了错,也一定尽力弥补。
红儿,你别离开我,我一定往断肠湖面见杜掌门,恳求她将你许配给我。
”染红霞双颊晕红,星眸半闭,点头道:“好,你可要说到做到。
”末了声音几不可闻,羞意分外动人。
耿照心旌动摇,犹如漂浮在云端,便欲将她搂个满怀,谁知染红霞仍是推拒。
“耿郎,我不懂女红烹饪,我一生所注,就只有剑而已。
”她低声说着,似是倾诉,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就像你要关照符家妹子后半生的幸福,我纵使将来……将来嫁与你为妻,于剑道一节,亦须向我师傅交代。
否则就算她老人家原谅了我失身于你,我仍是对师傅不起。
”耿照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不懂两人相爱与剑术、剑道有什么关连,索性闭口不语,静静聆听。
“自从我心上有你,剑术便搁下啦。
我有许久许久,都没想到剑了,心里……心里只有你。
”她忍着羞意,一本正经道:“但这样是不行的。
就像你不能搁下将军的差使、搁下符家妹子,整天只陪着我,我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放下,过着只有你的日子。
我的师傅和师门也不许我这样,这也是师姊一直反对我们来往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现下我不能没有剑,也不能没有你,还在找寻两全其美的法子;若有一天,我非得在你和剑之间选一个不可,我会痛苦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防真有那么一天,能不能请你别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先让我专心追求自己的剑道?”耿照愕然良久,忽然展颜一笑,不觉摇头。
“你笑什么?”染红霞有些着恼,胀红了粉颊。
她掏心挖肺对他剖白,可不是让爱郎拿来取笑的。
“你……你觉得我的话很傻么?”“怎么会!”耿照敛起笑容,双手扶着她的香肩,正色道:“我觉得很惭愧,红儿。
前几日,有位好朋友对我说,我身上有刀但心中无刀,我还不甚服气;今日听得爱妻一席话,才知我对刀的执着,比不上你的剑道于万一。
“心中无刀”怕还客气了,根本是浑浑噩噩。
”染红霞羞得耳根都红了,急道:“谁……谁是你的……”嘤的一声,樱唇已被爱郎蛮横地堵住。
两人在空荡荡的厅堂里忘情拥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第百零二折翼爪劫余,馈子千金身为巡检营三百铁骑的队长,罗烨一直兢兢业业,恪尽本分,一边约束手下,一边完成典卫大人所交付的任务。
只是他万万料想不到,情况会在忒短的时间内,便失控到了这般田地。
自接获绮鸳传讯,他将驻扎在巡检营的三百名弟兄扣除火工、卫哨等杂役,分作三班,按潜行都所提供的线报,不分昼夜地将流民群落驱往西境。
罗烨御下铁腕,拿军法办了几个不知进退的东西之后,麾下那帮兵油子终于明白这带疤的娃娃脸队长是个狠角。
关于他面颊上的伤疤由来,也出现了各种光怪陆离的说法,还有说他是小时候在家乡杀了人,不得已才来投军的,越传越妖,罗烨却从不辟谣。
谷城的马军骁捷营原是东海诸军中的精锐,慕容柔治军极严,不尚个人武勇,讲的是团体纪律。
罗烨的命令一经贯彻,这支三百人的铁骑队顿时化作十二枚锋锐犀利的箭镞,透过潜行都的指引,一一射向地图上的白色表号,数日间堪称成果丰硕,几无落空;赤炼堂大半年间都无法净空的越浦地界,倒是被罗烨次第扫除,直到这籸盆岭为止。
三川汇流处本无“籸盆岭”的地名,“籸”这个字念作“申”,原意系指米磨粉后制成的浓粥,引伸有磨细、榨干之意,如芝麻榨油后的渣滓亦称“麻籸”。
央土风俗,除夕祭祀先祖百之时,须以麻籸投入照明用的火盆,使火焰熊熊燃烧,以征吉兆,这个仪式就叫“籸盆”。
此地约有两百多户央土百姓,他们都不是普通的难民,而是花了真金白银,买通赤炼堂的水陆封锁线才得以进入,其中不乏在故土时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批流民来到这座小山头已有年余,是去岁除夕之时定居落户的,当中的长者才以“籸盆”为名,象征族人们否极泰来,重获新生。
籸盆岭不但建有夯土屋舍,周围也开垦了田地,居民非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模样,看来便是一座自给自足的小村落。
只不过这些村民未在东海设籍,便是翻遍臬台司衙门的地理图簿、民籍户口,也找不出这籸盆岭的两百余户来。
但他们是有缴田赋的,秋收后谷米缴给了赤炼堂,故能在此落户。
雷门鹤欲从此事中抽身,自不能再提供保护,他前脚才出越浦城驿,后脚便派人收了悬在村外的风火旗。
村民正自惶惶,却逢罗烨亲领一支哨队登门,唤来村中长者道:“我等奉将军号令,督促央土百姓归返原籍。
你等尽快收拾启程,以免自误。
”将耿照的吩咐一并说了。
原本在他看来,此事于籸盆岭众人,远比其他流离失所的难民容易。
须知行旅之人,不能没有口粮饮水,以及御寒、照明等物事。
要把在荒野中挣扎求生、苟延残喘的央土流民赶往白城山,一个弄不好是要生变的,反正留下也是死,回头也是死,进退无路,那些夹着尾巴只求一活命处的流民百姓,也可能突然发起狂来,对长枪铁马的巡检骑队展开攻击。
但,籸盆岭的居民有足够的粮食,有家有小,并未陷入绝境;离开辛苦经营了年余的新家虽不免失落,起码性命无虞,待到得白城山附近,再重新觅地引水,建设家园也就是了,犯不着搏命求存,与镇东将军的铁令对着干。
村中长者听完了他的要求,连连点头,只道:“军爷放心。
请给我们几天时间,待族人收拾细软,便往西行去,不敢给军爷添麻烦。
”岂料这一拖就是三天,籸盆岭毫无动静,罗烨驱马又至,才发现村外聚集了五六百名央土流民,静谧安适的小小桃源顿成了难民营。
“军爷!”面对罗烨质问,长老也是连天叫苦:“不是我们不肯走。
你也见了,这五百多人要与我们一块上路,村中囤米不足供应,未至白城山,大伙儿便饿死啦。
能否请军爷,拨点粮食给我等?”那些流民多是巡检营自别处所驱,只是不知为何都聚集到了籸盆岭。
长老之言并非无理,只是罗烨手下三百人的粮秣均由骁捷营处支来,于鹏、邹开二位正副统领对耿照这位将军跟前的新贵不怎么待见,粮草的供应都压在最低限度边缘,刁难之意昭然若揭。
适逢耿照由绿柳村回来,由绮鸳那厢得知消息,随手写了张便笺,让罗烨解去几车米粮,巡检营的弟兄一阵哗然,若非罗烨铁腕压下,怕是要生变故。
罗烨对典卫大人这纸命令,也非是没有火气:同情归同情,籸盆岭的居民不是没有言而无信的前科,若当日手脚便给、即刻迁移,哪来的流民聚集?如今再给米粮,助长敌势不说,对连日来辛苦值勤的巡检营弟兄,如何能够交代?他本想面见典卫大人痛陈利害,谁知耿照回城后变得极为嗜睡,连想见上一面都不可得。
被绮鸳姑娘挡了几次,罗烨心中窝火,索性照章办事,解了营中的备粮运往籸盆岭,其中不无赌气的味道。
情况就在今晨急转直下。
押粮的小队迟迟未归,罗烨正准备派人去寻,等到的却是潜行都的急报,说是带头的什长章成与籸盆岭的居民发生冲突,失手伤了人,现场群情汹涌,粮队竟被扣押下来。
谷城大营的铁骑队可不是吃斋的,训练严格,极擅群战,一伍一什并辔冲杀,三两倍的武林人都拦不住,岂能被暴民挟制?罗烨是心细之人,派遣粮队时也考虑到居民出尔反尔,押粮的什长章成虽是大老粗,身手却是自队副贺新以下数一数二的,带的弟兄不但全副武装,更有大半是老兵油子,战斗力在麾下三百人中堪称拔尖儿,寓有探查敌情的目的在,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罗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