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雅莉冷战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和好了,却互相在对方人生中最重要的场合缺席,真是吊诡。
吴思汉带著好风度来祝福,他如梦初醒的说:「现在我不得不相信,那场除夕夜紧张大餐,除了紧张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不,还有别的,他们曾是伙伴,也是朋友。
温婷筠用力握了握吴思汉的手。
张妈则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二小姐总算得到了幸福,我也可以安心回乡下去了。
」张妈终于可以安心享福,这是温婷筠最感到安慰的一点,张妈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为她牺牲奉献最多的亲人。
温婷筠只能将满心的感激,化成结结实实的大拥抱。
还有爸爸和大妈都来了,虽然大妈仍然不肯跟她多说一句话,但是却少了几分平常趾高气昂的气焰,对此温婷筠已经很感恩,知道这是大妈所能展现的最大善意,毕竟她的妈妈分走了大妈半生的幸福。
而且,爸爸也选择在今天告诉她一个埋在心底多年的大秘密,原来那年妈妈病危,爸爸却没有守在她身边,是有原因的。
「你妈妈不许我去看她,她说要我记得她最美好的样子,不肯破坏她在我心目中最后的形象。
她不知道,在我心中,她永远是最美的,是无人可以取代的,我们……是相见恨晚。
」温婷筠终于明白,爸爸对妈妈的痴,让他守住痛苦的承诺,而妈妈为了不让爸爸看见她衰败的模样,所以做出这样的请求,可是她知道妈妈是不快乐的,否则就不会总是悲悲切切的念著温庭筠的词:「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父亲的告白,释放了温婷筠心中最后一点怨怼,她看著爸爸花白的两鬓,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妈妈,何其骄傲,所以失去了爸爸最后温暖的怀抱,只能在象征爱情的玫瑰花海中,含恨的离去。
转过身,温婷筠环顾结婚会场,一样布满各色玫瑰,红的、粉的、白的、紫的,她看著看著,只觉得触目惊心。
也许,自己的体内也流著和母亲一样骄傲的血液,让她们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总是有所保留,不肯全力以赴,她们害怕在爱人眼中看见自己的不完美。
抬起泪蒙蒙的眼,温婷筠看见顾森正一步一步往自己走来,他穿著剪栽合身的西装,头发乌黑浓密,看起来辨奕奕,当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一滴眼泪正好从她的眼里溢出。
「嫁给我,真的这样令你难以忍受?」顾森看清她的泪,新郎倌的喜悦转眼被阴阴沉沉的黑云罩住。
温婷筠赶忙拭去眼角的泪,她知道顾森误会了她的泪水,「对不起。
」她想告诉他,她爱他,她很高兴能够嫁给他,即使他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都无所谓。
她还想告诉他,眼泪,不是因为勉强,而是因为对玫瑰伤感的记忆,可是除了道歉之外,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的心被禁闭得太久,她没办法主动,她说不出自己的软弱,正如无法表达满腔的爱。
顾森的心颤抖起来·他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是:对不起,我真的是勉强嫁给你;抑或是:对不起,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勉强。
是前者还是后者呢?顾森不能确定,但是他失去了求证的勇气,他多么害怕她又不顾一切的逃走,把他一个人丢下。
婚礼结束后,黑头礼车开到顾森的家,温婷筠裉惊讶,她知道顾家是台湾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可是眼前的这楝小洋房……「很失望吗?」顾森对温婷筠的反应挑挑眉。
一般人会把不以为然或不可置信的表情藏起来,可是温婷筠的表情却是再真实不过了。
「不是失望。
」温婷筠侧著头说:「我只是以为,台湾的有钱人都像暴发户一样,非得把自己的家弄得金碧辉煌,足以与宫殿比美,才算有面子,就像……」温婷筠把话咽进肚子里,她无意批评爸爸,尽管她觉得那所阳明山的豪宅足以和皇宫争锋了。
新婚夜,两人是在长长的沉默中度过,他们背对著背,听见对方如鼓声的心跳,却没有人有勇气开口说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顾森拎了公事包,照常上班去了。
他在办公室魂不守舍一整天,下了班又迫不及待奔回家,一回家,母亲就担忧的告诉他,媳妇儿待在房里一整天,什么束西都不肯吃。
冲上二楼的新房,顾森站在门口对著新贴的双喜字发了好久的呆,才鼓起勇气敲敲房门,他一直没有等到回应,于是推开门,发现温婷筠昏昏沉沉的蜷在床上,他疯了似的拉起她,暴躁的吼著:「你敢虐待我的孩子,你想饿死他吗?」温婷筠摇摇头,吸吸鼻子小声的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
」顾森盯著温婷筠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将为人母的喜悦,反而有种沉沉的暮气。
他一个气恼,冲下楼来,跑进厨房,装了一大堆母亲刚做好的饭菜,然后冲回房里,放在桌上。
接著他轻手轻脚的把温婷筠抱到椅子上,却粗声粗气的命令:「把这些全部吃光,我不会让你饿死我的孩子。
」眼前的托盘里,摆著好大一碗白饭,此外,还有一片新鲜的鲑鱼,一碟青椒牛肉,一只鸡腿,一碟青花菜,还有好大一碗鸡汤,就算是个大男人,恐怕也吃不下去。
温婷筠静静捧起饭碗,在顾森如监视犯人的眼中,一口一口卖力的吃著,尽管胃里胀得难受,她还是勉强自己吃著,终于她把托盘里的食物吃个精光。
然后,一阵翻天覆地的呕吐感向她袭来,她忍不住冲进浴室,把所有的束西吐个精光,她吐得浑身无力,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吃不下。
」她可怜兮兮的对著跟进溶室里的顾森解释。
「别说这种话,我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