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节奏的跑著。
吸气吐气、吐气吸气,运动不仅可以健身,还可以忘忧忘愁。
而且,不用呼朋引伴,自然会有人一路同行,在每一个交会或超越的当口,和陌生的同好交缘著熟悉的笑容。
只是,今天特别怪,身后有一个脚步声,一路紧紧跟著她,有时候,她明明觉得那个脚步应该要超越她了,可是对方又突然放慢了脚步,始终维持在她的身后。
这种感觉让温婷普觉待有点儿不自在,她忍了好久,跑了好远,半个钟头过去,她应该要往回头了,冷不防转个身,紧紧跟著她的人煞不住脚,两人就这样撞个满怀。
温婷筠揉揉发疼的前额。
是个男人,还是个胸膛厚实坚硬如钢铁的男人,一股熟悉的味道向她袭来,温婷著还以为自己被撞昏头,所以产生幻觉了,訑敲敲自己的头,重整里面被打乱的脑细胞,然后张开口,凶巴巴的质问:「你莫名其妙要跟踪我到什么时候?」对于那些讨厌的跟踪者、爱慕者,温婷筠通常都是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的。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她凶巴巴的说完话,抬起头,像是被雷劈到一样,直著眼、张著嘴,小手僵在半空中……「这条路是你开的?」问话的,是顾森。
「那就谈不上跟踪了,我想我们只是刚好同路,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顾森也跟著她旋个身,却不出发,只是与她肩并著肩,背著光线站立著。
两条影子,亲亲密密的肩挨著肩,温婷筠的志更混乱了,她略略往右边跨一步,离他远一点。
她闻到他身士传来健康的汗味,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白昼的天光里见到顾森,他的浓眉大眼,他的挺直鼻梁,他的性感薄唇,脱离魅惑的夜,沾染上明亮的阳光,黑夜白天,同样迷人,同样慑入人心,他明朗得让人不敢逼视,又让人忍不住要偷瞧几眼。
温婷筠眼睛转啊转的,就和他的视线对上了,她发现原来他也正在盯著她看,不禁又是一阵脸红心跳,然后低下头,看著自己的慢跑鞋尖。
顾森吹起口哨,可是他的哨音是断断续续的,透露著紧张。
他看见温婷筠一晃一晃的踢著鞋尖,她的两条辫子松松的垂在胸前,几缕发丝已经不听话的从麻花辫里出走,黏在她的脖子上,或是飘过她的脸。
她的脸红扑扑的,顾森看不见她的眼,因为她的头实在垂得太低了。
他也跟著低下头,看见她穿著蓝色的素色慢跑鞋,视线往上,他看见她露出的小腿,她的小腿又细又直又白,他第一次看见她牛仔裤以外的穿著,他喜欢她健健康康的,那让他觉得很安心,很安心,他知道她过得很好,那很好很好。
想著想著,顾森也学起她在原地踢著步子,他看见自己大大的脚,和她小小的脚,此起彼落著。
他们像两个情宝初开的高中生,在单调重复的动作中,体验著最单纯的快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婷筠突然转转脚跟,松松筋骨,迈步往回家的路上跑去,她觉得自己身上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张开了,她轻轻盈盈得像只彩蝶,翩翩然就要飞上天空。
顾森调整好步伐,稳稳的跟在她身后,他不抢快,不超前,他的目光坚定,并且,只容得下眼前的女人。
他们一路无话,但是终于往同一个方向前进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接下来无数个日子,无论晴雨,顾森都像个影子一样,在温婷筠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执迷的跟著她。
一样的路线,一样的动作,温婷筠却觉得每天都是不一样的。
虽然她并不和顾森交谈,虽然她从不在行进间回头,但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他的陪伴。
一鼓作气回到家门口,温婷筠微微喘著气从口袋中抽出大门的安全卡,静静的打开门,静静的走进去,然后往厨房方向走去。
她没有回头,但是清清楚楚感觉到顾森的眼,烧灼著她的背,让她痛得……想哭。
从大门口到厨房那一段没有他的脚步声相随的路,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她害怕走不到尽头,更害怕看见尽头,因为尽头之后,她连他的视线都失去了。
推开厨房的门,里面仍然有香喷喷的大波萝,还有张妈慈详和蔼的笑脸。
大妈、爸爸、雅莉仍在高眠,她最爱的厨房里没有冷嘲热讽,早晨的厨房一直是她的最爱。
可是,温婷筠却突然贪婪起来,她突然变得不知足,虽然她还是爱大波萝,她还是爱张妈,她还是爱这个无争无吵的温暖空间,可是,不够不够,她还要更多……她哭著吞下大波萝,在张妈惊慌的眼中,不知所措……第三十天,那一天,太阳似乎在和什么人生气似的,一把怒火照得街道滚烫著。
一个小时的慢跑,就像和太阳的怒气交锋似的,当然,人与自然的争战,输的永远是人类。
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回到大门前,温婷筠一如往常掏出安全卡,正准备开门,那团始终跟在身后的影子突然上前,高高的身躯为她挡去了一部分骄阳。
温婷筠抬起头,看见顾森变得有些黑黝黝的脸庞,他的唇抖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多久没有听见顾森的声音了?温婷筠静下心来,细细数著,是从他说完「那就谈不上跟踪了,我想我们只是刚好同路,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吧?为什么,三十天前发生的事,她却记得清清楚楚,他的一字一句,他的语气态,她都一并记得牢牢的,为什么?她迷惑的看著他,他是她生命中永远的同路人吗?「我可以喝一杯水吗?」顾森在她专注的目光下,微微退却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委曲求全、低声下气,他窝囊得连一句简单的请求,都说得战战兢兢。
她听见他的声音了,她还以为他从此不再跟她说话了。
「你可以……喝两杯。
」说完,温婷筠笑了,喝两杯通常指的是喝酒。
听见那句话的时候,顾森就像是得到总统特赦令的重刑犯。
他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口气,他的心恍恍惚惚、起起落落,那小小的幸福,却让他大大的激动了。
直到顾森坐在厨房的大原木桌旁,还是觉得一切像是不可思议的梦,他碰碰椅子,摸摸桌面,仿佛掉入仙境的外来者,急切的需要确定眼前的一切。
张妈冷眼看著顾森,她原本以为这个顾少爷从地球上消失了,他有好一阵子没到家里来吃晚饭,现在……她挑起眉毛,看看顾少爷,又看看二小姐,瞧他们一个情激荡,一个眉目含情,张妈心头窜起一个不祥的预感,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事,却又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