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大家说说,做这种下流的勾当的不要脸的戏子,该不该重重判刑啊?」衙门前看热闹的人哄然高叫「重办她!重重处罚她!」于是我就为了「我演」的决定,受了重重的刑罚。
猪头县长判我的第一种刑罚是:「把这不要脸的戏子拉到堂下,掌嘴二十!」我被从略嫌昏暗的大堂上,捉着长头发拉到台阶下的院子当中,是为了让衙前挤满的看客更清楚看到我受刑的细节。
从欢呼和鼓噪声中可以看出,这个县长大人的做法是很得民心的。
掌嘴就是用前清衙门里留下来的鞋底形的牛皮掌子,抽打犯人的双颊。
我被拖到院子当中铺的青石板过道上,朝大堂上县长的坐位跪好。
过来一位提着皮掌和人高马大的衙役,一脚踏在我两个小腿肚上,膝盖顶着我的光脊梁,左手抓着我一大把头发的发根,使我的头仰起来,别过脸,右颊向上,左颊贴到大腿上,右手的皮掌呼一声就拍到我的右边脸蛋上。
这是一种火辣辣的痛,伴着震耳欲聋的叭叭声,一连五下,我嘴里就有了咸味,是腮帮子里面被牙硌出血了。
打过五下,我的脸又被别到另一边,右颊贴到他的大腿上,左颊翻过来捱打。
这样翻复几回,才打满了二十下。
打到后来,我的脸蛋就麻木了,只觉得脸呼呼肿起来,嘴唇也又厚又沈,好像不是自已的了。
这样受过刑的脸蛋,很快会变成大片的生猪肝颜色,我俊俏的容貌一下就变丑了。
受这种刑罚时,连喊都来不及喊,人很快就被打蒙了,昏头昏脑的。
打完了只是喘,嘴里全是血,话都说不出来。
掌刑的衙役讨足了我的便宜,可我是一点都顾不上这个了。
猪头县长判我的第二种刑罚是:「按破坏新生活运动重惩,再把这个淫伶一拶二十敲!」「拶」就是用中国传统的刑具拶子夹手指的根部,俗话说「十指连心」,是一种很痛苦的kuxing.通常是用来对女性犯人逼供的,不过也用作比较严厉的惩罚手段。
我学戏的戏社里,在梨园祖师爷唐明皇的像前,就供着一副前清传下来的拶子,是用来惩罚犯了大过的艺徒的。
我初次登台演《提牢拷打》里的梅香时,一紧张忘了一段词,就被拶过一拶子。
不过戏班里捱拶,只是要你痛了长记性
,总是留分寸的。
这回在衙门里捱拶可不一样,真是痛得死去活来啊!上刑还是在院子当中,跪在青石板上。
行刑的衙役一共三个。
把拶子拿来先朝石板上一摔,吓唬受刑的犯人。
然后命令受刑犯人双手合掌,向上高举过头顶,不让你自已看到受刑的双手,再把刑具套上你的指缝之间。
这是用绳串起来的五根硬木细棍,用刑时夹在大拇指以外四对手指的指根部位,拉动绳套收拢木棍,挤压犯人的手指,造成剧痛。
而犯人看不到受刑的双手,会加强用刑的效果,更快失支抗拒的意志。
行刑时两个人在犯人左右两旁收绳,一人在犯人身后扯着犯人头发,防止过度挣扎。
这跟戏班里用拶子时是双手平端在胸前,只用两个人行刑,没有人扯住头发不一样。
还有一个不一样是「敲」,戏班里用拶子时是单纯的夹。
所谓「敲」,是把拶子收紧后,把绳套绕在拶子上绑牢,用一个木榔头,敲打拶棍的两头,使拶棍在指根间来回移动,摩擦被夹紧的指根表皮。
加重受刑者的痛苦。
所以「敲」也叫「撺梭」。
敲得多了会使指根脱皮溃烂,痛苦非凡。
我那次幸亏只判了「二十敲」,但也有六个手指磨破了油皮,落下的疤半年才全消。
受刑的当时,一收拶不久,我又吓又痛,就把大红罪裤的裤裆尿得精湿,右边的裤管也一直湿到腿弯。
到榔头一下下敲的时候,我痛到身子一时上窜,一时下坐,叫得真是比「杀猪还难听」。
不过围观的民众却兴奋极了,喝彩声比戏园子里还响。
全当我是在演出供他们取乐,哪有一丝同情心呢?拶到后来,我竟然被拶得不由自主的接连放屁,有几个屁竟然放得比我的叫声都响,围观的民众听到我被拶出了屁来,竟然齐声喝彩!拶完之后,我才发现我竟然拉了一裤裆屎!挨拶时我只觉得自己在不由自主的接连放屁,没想到竟是连屎都放了出去!吃了这么大的苦,猪头县长还不放过我,又判我第三种刑罚:「把这个大伤我县风化的臭婊子拉到衙门外的照壁下,脱了裤子,给我重打二十大板!」要把我拉到门外捱这顿极其屈辱的打屁股,当然还是为了让更多的看客来欣尝这场精彩粉戏。
县长大人也离开了座位,踱出衙门来亲自监刑,就是「与民同乐」了。
我再次来到光着上身游行过的东大街上,趴在石板路上。
但这次连大红罪裤也褪到腿弯弯,背部、腰部、臀部、大腿都连成一气的一丝不挂。
等裤子脱下去,
我屁股上的屎露出来之后,县长和衙役都兴奋的笑骂起来,围观的民众看到我被拶出了屎,更加兴奋,指指戳戳的笑着说着。
我一个十九岁的黄花闺女,真是无地自容了。
可到这地步再求饶也无济于事,只有拼着娇嫩的皮肉来挺受毛竹大板的苦打了。
行刑的衙役都兴奋得呼呼直喘。
一个按着我被铐在一起伸在头前的双手,一个按着我穿着白力士鞋并紧在一起的双脚,还有两个人抓着一条板子的两头,压在我的腰眼上,限制我屁股的扭摆。
两个掌板子的衙役,单腿跪在我两边,举着也是前清传下来的毛竹大板,开始左右交替打我的屁股。
这就叫打「鸳鸯大板」。
我在科班里也没少脱光裤子被打屁股。
应该说屁股是练出来了。
可是戏班里用的都是小竹板,这里是三尺长两寸宽的大板子,分量比班子里的重一倍还多呢。
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打光屁股,真是臊得脖子根全通红通红了!痛倒在其次了。
但一板一板打下去,越来越痛,痛又变成第一位的了。
我又不顾一切惨叫起来,看客又高声喝采。
成了凤凰城里这民众大欢乐的城隍生日的最高潮。
从十板开始,看客们齐声报数,这声音至于还在我脑海中回响着。
这二十板打下来,我又是屁屎齐出!我的两个屁股蛋蛋连着小半段大腿,也和我的脸蛋一样,成片变成生猪肝色,难看极了。
但是,猪头县长还宣布了对我的第四种刑罚:「加判淫伶筱云舫在城隍庙前戏台上,荷枷示众一个月,以儆效尤!「对于已经游了大半天街,又受尽苦刑的我,只能等第二天再开始执行枷号一月的刑罚了。
我被二十大板打得走不动路,全仗两个衙役架着,才回到衙门里,关进了县大牢。
牢房又黑又潮,一股剌鼻的茅厕的臭味,一张铺着烂席的板铺,我想到为了出一次会,竟要被关在这里一个月,白天还要天天到戏台上扛了枷罚跪,止不住委曲的泪水就哗哗流下来。
打过的屁股根本不能沾铺板,我只好艰难地爬上铺去,跪坐在烂席上,身子斜倚在石墙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时,房里已经点上了油灯,我身子趴伏在铺上,手锗已经打开了。
还是赤着脯,打坏的屁股晾着,裤子又褪在腿弯弯处了。
我是为了戏班的利益答应出会,才惹上这场官司,受这些冤枉刑法的。
戏班里的人都很讲义气,大家马上凑了钱,托班主打通了县大牢典狱官司的关节,当天半夜就给我送医送药送牢饭来了。
他们请了一位当地的老中医,给我把了脉,灌了一剂防止受刑后毒火攻心的童便,又煎了一大罐化瘀止痛的汤药,给我浸泡受拶后肿得像胡罗卜一样的八根手指。
班里两个我最要好的女伴,一个青衣、一个刀马旦,用鸡蛋清和了最好的棒疮药,给我在肿得发木的脸蛋的屁股上轻轻涂敷。
反正我受刑后没有落下一点残疾,全亏他们及时的调治。
我至今感激这些人。
可是他们送的牢饭,我虽然从清早吃两个包子,再没任何食物下肚,可只喝了两口米汤,就什么都咽不下了。
不久就又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亮,我觉得人有了一点力气,又强打起精来迎接新的苦难了。
在牢房里就戴上了二十斤重的标准木枷。
上面贴了「示众淫伶筱云舫一名」的封条,被押去戏台上示众。
上身还是光裸的。
裤子因为屁股上敷过了药,可以提上了。
脚上准我穿了已经在受刑时蹭得很脏的白力士鞋,要我自已走到城隍庙前出丑。
不少看热闹的人一早就等在县政府门口,我一出门就喝起彩来。
看我一瘸一拐走路,好像也有无穷乐趣。
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一滴一滴淌着血哪!好不容易捱到城隍庙,心情和头一天出会前大不相同了。
恨不能有一个地缝钻进去,再也见不到这些充满了邪念的目光和淫猥的笑容。
要上戏台时,我怎么也抬不起腿,是衙役把我强拥上去的。
弄得我屁股痛得实在难熬。
跪到台前,我就闭了眼,心里只想着,让我死了吧!死了就再不受这些零碎罪了。
不管台下看客有什么笑骂,有什么议论。
我始终闭着眼,一副木然的表情。
就是刑伤阵阵作痛,也不皱一下眉头。
我听见台下有人议论我昨天打屁股的事,有人对没赶上看热闹十分遗憾,有人则夸耀自已占了最好的位置,「看得可清楚啦!这妞裤子一脱,雪白的屁股和大腿,叫大红裤子一衬,真是明艳绝伦,不可方物!不可方物!美哉美哉!」还有人婉惜道:「好一张羊脂白玉般的屁股,哪里经打。
现在要是再脱开裤子,只怕是烂桃子一样,大煞风景了」这一天,我只跪了二个多钟头,就支撑不住,被送回牢房了。
第二天示众时间更短,只坚持了不到两小时。
这样,那个老中医和女伴们给我疗伤的时间就更充裕了。
那天夜里听看牢的议论说,县里缙绅中从前有功名的耆老组成的卫道会,又给县长进了一份请愿书,说对我这样的淫伶处治还太轻,应该每天荷枷示众结束之时,再当众裸笞
五板。
「令彼终身难忘」云云。
看牢的评论说::「」这帮糟老头子,大概没有赶上看到打这女娃屁股的精彩好戏,想要再补上一课」我可很怕真从第二天开始,又加判我每天打五板的刑罚,一夜都没睡好。
第三天,我在戏台上足足跪了近四个小时,最后眼前一黑,一头栽到在台上,昏迷不桓了。
是被用门板抬回牢里的。
因为戏班里大家又凑了不少钱,通过班主贿赂了县长。
县长下令「皇恩大赦「,驱逐我们班子出境了。
先是包了一辆平板车专门载我,可车一颠,我伤处就痛得受不了。
路上重新雇了人用门板抬我,才趴在门板上离开了使我终身难忘的凤凰县。
出了这事之后不久,班主因为本钱全赔进去了,只好遣散了班子,自己回绵阳老家去发。
我养好伤后,在湘西已经无法再上台,只好到陕南商州一带搭上一个班子,照旧唱粉戏。
改了一个艺名叫「洪云芳「。
不过接受这次教训,打死我也不再演光膀的戏,至少一定穿一件小肚兜上台。
否则宁肯不演。
在凤凰县出会和受刑坐牢这段经历,对我来说就像解放后演员们」体验生活「一样,真切体验了旧社会女犯人的苦难遭遇。
所以我后来唱「玉堂春」三堂会审一折时,每唱一句「上堂先打四十板」或「无情的拶子我难受刑」,都能真催一大批看客泪下如雨,这种功夫,不是单从演戏上练出来的,是真捱过屁股板子,受拶吃敲才体会出来的啊。发布地址:收藏不迷路!【回家的路:WwW.01bz.cc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