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风里站着,不断有人被押出来。过了好半天,那些人才清查完,押着十几个人往站外走。
王假妮悄悄打量了一遍同伴,非傻即残,没有一个囫囵人。
在站前街上走了没多远,路南一座圈门,右侧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浍西市收容所。
进了门,眼前有几排平房,靠街的一排像是办公室,南边几排挂着收容一室、二室字样的牌子。办公室出来几个人,有拿钥匙的,有拿手电筒的,几个人簇拥着收容来的人,到了收容室前。
几个工作人员呼喝着让这些人排好队,中山装光头开始训话,大意是说在伟大领袖**和敬爱的中国**领导下,祖国山河一片红,社会主义形势一派大好,你们这些人不在人民公社和生产大队好好参加集体生产劳动,跑出来要饭、要钱,扰乱社会秩序,给社会主义大好形势抹黑,这是资产阶级好逸恶劳的思想在作怪,要斗私批修,要给你们办学习班。今天晚了,先登记个人基本情况,包括姓名、性别、籍贯、家庭成份等,完了分班休息,东路各县的为一班,在收容一室;南路各县二班,在二室;西路三室;北路四室;依次类推。
登记姓名等情况时,王假妮悄悄吩咐{桂花,可不敢忒实诚,叫人家知道咱出来躲难,还得罪加一等。
到王假妮登记了,人家问:姓名?他答:张山。性别?男人。年龄?四十五。籍贯?浍水县河西公社马村。家庭成份?贫农。
到{桂花了,姓名,刘梅;性别,女的;年龄,四十三;籍贯,浍水县河西公社马村;家庭成分,贫农。
中山装光头在一边插嘴:“俩人啥关系?”
“一家子、两口子”
“不像!”
“两口子又不是兄妹,咋能像呢?俺男人长相老面,吃不饱,这不才出来要饭呢么。”{桂花嘟嘟囔囔辩解着,光头没话了,心里还是老大疑惑。
王假妮、{桂花和一个老瘸子、一个小傻子、一个哑巴算是一班的,进了收容一室,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看,才发现砖地上铺着几张苇席,这就算床铺了。
那老瘸子看来是这里的常客,进门就找了个好位置,摊开破破烂烂的行李卷,自顾自睡下了。另几个人也都乏了,找避风的地方和衣一躺,不久也响
起了鼾声。王假妮把{桂花护在墙角,蜷缩着也睡下了。
收容所一天两顿稀不溜糊涂,大部分时间都听光头讲斗私批修。老瘸子见空就逮虱子,两只乌黑的指甲盖都染成了红色;哑巴和小傻子表情严肃地听着光头宣讲,场面十分滑稽。
第三天,收容所安排了一辆卡车,把一班的几个盲流遣送回东路各县。
卡车把王假妮和{桂花丢到县公安局就走了,接收人员正问情况,一个干部走了过来,王假妮认得是原先河西公社武装部的杨部长,正想低着头躲过去,杨部长指着他说:“你不是张庄的那谁么?”
王假妮赶紧接口说:“杨部长恁真是好记性,俺是张庄的王假妮。”
杨部长狐疑地看着他说:“你这是咋回事呢?”
“嗨,俺这不是到浍西城里走亲戚么,人家搬家了,没找见。不巧钱和粮票也丢了,说要口吃的吧,人家硬说俺是盲流,这不就送回来了。”
杨部长“噢”了一声,对那人说:“摇电话叫河西公社来领人吧。”
王假妮赶紧按住话筒说:“好杨部长呢,恁可别叫人来了,羞人答答的,俺脸上挂不住。这回到县里了,俺自家能回去,恁可别叫别人知道了,俺还活人呢。”
杨部长想了想说:“行吧,你就自己回去,往后可别乱跑了。”又对那人说:“办好手续就放了吧,让他们自己回家。”说完就走了。
王假妮和{桂花出了县城,不敢走直通张庄的官道,绕了几个村子,专门抄小道,走走停停,磨蹭到天黑,才分头进村各自回了家。</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