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的话如同重拳一般击在我的心上,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深深呼吸了一下,心情才平静下来。
万里流那张马猴脸虽然难看,可手中的奔雷剑却是好看中用的很,我心中自然明白,能登上名人录第三十八位,怎么也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虽说帷幔里的那一剑颇为突兀,又占了地利,可明眼人都知道帷幔后持剑的人定是有着与万里流不相上下的武功,甚至极有可能更高。
可惜我眼下只是知道名人录上这些江湖豪客的名字,对他们的武功却知之甚少,便无法从这剑势中猜出这人的身份。
转眼看李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后进来的那两个粗豪汉子更是局促不安。
“给我上!”
万里流一声断喝,他带来的三个年轻人便“唰”地散开,从三个方向直扑舞台,而他也擎出了那把四尺长的阔剑奔雷剑尾随着一名弟子扑了过去。
“不知死活!”
帷幔后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叹,那声轻叹犹在众人耳边回荡,一道青影已从帷幔中冲出,一脚将左边一个年轻汉子踢飞之后,身形便晃动到中间那个年轻人面前,左手如蛇如鹤夺过他手中长剑,顺势掷出,将右边的汉子逼下楼去,右手长剑一突,正扎在对面汉子的大腿上,长剑一挑,那汉子便带着一蓬血雾惨叫着掉下楼去。
楼下众人纷纷躲避,万里流却顺势一脚点在那汉子的身上,借力又拔高二尺,奔雷剑如刀一般劈了下来,气势愈加恢弘,青衣人也不敢试其锋芒,不得已身形一闪,便让万里流抢上了舞台,他那劲道十足的一剑竟将帷幔荡起,隐约见到苏瑾倒在地上,而刚从后台楼梯上探出个脑袋的正是一脸急色的秦楼管家白秀。
我这才看清这青衣人的容貌,严格来说这张略显死板的脸并不是他的真面目,因为我一眼便看出他带着一张人皮面具,只是那双散发着炽热火焰的眼睛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了他脸上僵硬的表情,也忽略了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那股孤傲气息。
万里流不去理会自己在台下哀嚎的弟子,却死死地盯着青衣人嘿嘿笑道:“好俊的剑法!只是这么藏头藏尾的难道是怕见人吗?”
他伸手就向青衣人脸上抓去,口中喝道:“让老子看看你小子究竟是谁!”
这直取中宫的一招擒拿手倒是羞辱对方的意味多些,那青衣人的眼中便暴起了一团怒火,身子竟不稍退,左手并指如剑,疾如闪电般地直点向万里流的手心,万里流变爪为拳,那青衣人应变神速,手指一收拢,两人的拳头便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
一声闷响,万里流高大的身躯竟被震退了三步,那青衣人趁着他脚下踉跄的当口,深吸了一口气,连出三拳,拳势迅疾若奔雷一般,正是江湖上人人会使的“黑虎掏心”,却生生将万里流震下台去,爱晚楼台下又是一片混乱。
“哦?”我心中一惊,万里流的武功虽然不入我法眼,可听无瑕说他一身蛮力十分了得,是和陈万来一样的天生神力,除了江湖十大,武林上少有人的内力能敌得过他,这青衣人竟然和他硬碰硬占了上风,实是让人刮目相看。
“莫非…是十大中人?”我心中暗自狐疑,虽然转瞬间我就否认了这一点,可右手还是不由得暗暗移至腰间。
却见万里流满面怒容,高声喝道:“好小子,你竟敢使诈诓你爷!”
“嘻嘻,不诓你这个猪头猪脑的诓谁呀?”在慌乱的人群中沉静的李思有如鹤立鸡群一般,他似乎惟恐天下不乱,面露哂笑道。
一句话就把众人的目光全吸引到了他身上,万里流也恶狠狠地望着他:“李思,看在大江盟的面子上,我已经忍你好几天了,别不知天高地厚的,真得惹翻了爷,爷们杀了你!”
“白秀、高七都干什么去了!?”
我心下泛起一丝波澜,听万里流话里的意思,显然李思已经在苏州待了好几天了,甚至极有可能就住在秦楼,这显然是我去应天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对于李思这么出众的人物沈熠竟毫不知情我并不奇怪,李思就是再出众也是个男人,沈熠这花花大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庄青烟、冀小仙几人身上,哪有时间去理会一个臭男人呢。
可白秀、高七并没有报告上来,而且眼下到现在还没有人出面制止这混乱的场面,我知道秦楼今后的路还很漫长。
“别把我和大江盟扯到一块儿。”李思却浑不在意万里流的威胁,他一摇手中折扇,微微一笑道:“说你是猪脑都是抬举你了,苏州是何等地方,秦楼是何等场所,苏大家又是何等人物,轮得到你动刀动枪吗?”
说着,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正在二楼舞台晃动的帷幕,那里,青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小子到底是在说万里流还是那个青衣人呢?我饶有兴趣地望着李思,他的目光恰巧转到了我身上,嘴角便扯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万里流脸色愈加黑亮,嘿嘿笑道:“李思,你自掘死路,可怨不得我了!”
突然呼哨一声,就见从人群中蓦地站起七八个人,俱是双手猛扬,一股股白烟霎时从四处涌起,眨眼间爱晚楼便是白蒙蒙一片。
咦?铁剑门虽然名声不太好,可也不是个下三滥的门派呀,怎么使出了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而且看这架势,似乎是早有心捣乱,我心头便一阵狐疑,顺着外涌的人群逆流而上,我快速奔到了台前,万里流不见了,李思也不见了,只有他的侍女还依旧傻傻地愣在那里。
我暗骂一声,急忙飞身上了舞台,帷幔后烛光摇曳,却是空荡荡的一览无余,只有后台的窗户大敞大开的。
从楼上往下望去,爱晚楼后院的草坪上五个人已经刀来剑往地厮杀在了一处,而苏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依靠在白秀身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打斗中的五人,浑不在意围在两人身边的那几个汉子。
顺着苏瑾的目光望去,我心头蓦地一酸,她目光的尽头正是丰神如玉的李思。
“好高明的剑法和眼力!”我看了两眼便心中暗赞,李思他果然有狂傲的资本,剑法正如他人一雅飘逸,越发显得他的对手万里流声嘶力竭的,或许万里流这会儿才明白他为什么有胆量把大江盟这个硬靠山撇在了一旁吧!
而青衣人的对手却是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衣人,两人各执两把短刀堪堪抵住青衣人的剑势,青衣人显然未尽全力,眼光三分投在了李思身上,二分落在了白秀脸上,饶是如此,那两个白衣人依旧左支右绌得渐渐露了败象,只是在皎洁的月光下,那两个白衣人的表情却和青衣人一样的从容冷漠。
“或许大家都返老还童了吧,要不怎么都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我暗忖,那两个白衣人竟和青衣人一样带着面具,而李思和青衣人又都不约而同地藏起了几分实力,不知是心有所忌,还是想见识一下秦楼的实力?
“秦楼和气生财,可也不能任人欺辱!”白秀望着围住自己的那群汉子冷笑道,而我在楼上已经看到一队二十余人的秦楼护院飞快地掩了过来,速度虽快,却始终保持着偃月式的阵形。
那七个汉子似乎被苏瑾的天香国色震慑住了,此时闻言才蠢蠢欲动起来,其中一人拔刀刚喝了半句“臭婆娘…”就见一枝长箭似流星一般射了过来,正中他的肩头,剩下的半句便变成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拿下!”白秀一声令下,手一扬,打出了一个连我也没看明白的手势。
护院们便齐齐喝了一声“得令!”声如响雷,惹得那些跑到楼外的客人纷纷转头观瞧,更有些大胆的便渐渐凑了过来。
护院队伍前面拿着盾牌和刀的十几个人突然变换了阵行,有如一把锋利的锥子直刺向围在白秀苏瑾身旁的汉子,前面的两个人刀法虽不花俏,却是异常实用,臂力也出众,两人配合得又恰到好处,一合之下,就把一人砍翻,眨眼功夫,那七个汉子全哀嚎着倒在地上。
变生肘腋之间,青衣人和白衣人手下不由得一缓,李思更是收住了剑势,竟放任万里流直冲向了那群护院!
却听“铮铮”几声弓弦响过,五枝利箭直飞向万里流,万里流飞舞着手中的阔剑,将来箭一一磕飞,脚步却骤然慢了下来,剑花舞动间他只堪堪冲出了一步。
前面那五个弓箭手射毕立刻半蹲下身来装箭,后面迅速又站起五人射出一排箭去,两排人衔接异常紧密,中间的间隔仅仅让万里流刚刚前冲了一个半身位。
五轮箭射过,万里流连变了两次身法路线也只前进了十余步,而护院中的那些刀斧手已经麻利地将七个铁剑门门徒捆绑好,在弓箭手的周围围成了个圆,将自己的同伴护在里面。
“这就是六娘训练出来的精兵吧!”虽然在太湖秦楼已经见识过了一次,可我心头依然有些震动,看来六娘真不愧是师父的女人,兵书战策也和师父一样是样样精通,才能把护院调教得如同军队一般,只是本朝对弓箭兵器管制极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搞到了这许多的违禁品,想来明天我又要向知府大人好好解释一番了。
在万里流额头渐渐沁出汗珠的时候,李思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似乎秦楼的实力颇出乎他的预料。
那青衣人虽然看不出他脸色的变化,可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
等万里流冲到护院的近前,已是强弩之末了,饶他是一身的蛮力,可经过与青衣人和李思的对战,他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真力,那劈向盾阵的一剑虽然将两个打头的护院震得后退了两步,可他的身子也不由得晃了一晃,就这一瞬间,那个被他攻破的缺口便迅速补上了两个人,盾阵里更是突刺出两枝精钢短矛,他只来得及躲开身子,衣襟却被矛头扯下一片来。
“这阵势竟然有这么强的威力!?”我暗自心惊,我一面看一面印证着师父的教诲,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脚步声很熟悉,接着就听见六娘熟悉的声音低语道:“这就是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虎还怕群狼”啊!一个人内力再高,总有枯竭的时候。”
说话间,六娘如同幽灵一般飘到了我的身旁,还带来了一阵淡淡的檀香。
我心头蓦地一动,原来六娘早有安排,倒是我小看了她,说不准那青衣人都是她请来的也说不定,心情一松,就想探探她武功的深浅,便笑道:“这么说,那青衣人与那两个白衣人缠斗,岂不危险?”
六娘白了我一眼道:“你师父没跟你讲过吗?一只老虎能吃掉一只豹子,可它吃不掉两只豹子;能吃掉三五只狼,可吃不掉三五十只狼。”
她瞥了一眼楼下,笑道:“那两个白衣人不过是两只狼罢了,可他们的对手却是一头真正的老虎。若不是这两人联手,早败下阵去了。”
我立刻抓住六娘的话问道:“那苏瑾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护花使者呢?那青衣人虽然带着人皮面具,可从他裸露在外的脖颈手掌看,他定是个中年人,这么好的武功,该是江湖成名的人物,干娘您看他应是哪一个呢?”
六娘只说了一句青衣人是今天刚到的,便左顾而言他:“说起来两人联手,平旷最佳。后花园里地势平坦空旷,最是适合两人联手,若是两人心灵相同,又练有合搏之术,等若武功骤然提高一成。这两个白衣人明显技出一门,才堪堪抵住青衣人的攻势啊!”六娘进一步地解说道。
我心里顿时升起一丝疑问,六娘说的我自然清楚明了,她话里流露出来的眼力也表明她不光是有眼力,而且还是个武学的大行家。
那么,她不接我的话头该是猜出了这个青衣人的来历了,只是这个青衣人的来历让她心有所忌,她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不肯贸然说破。
“六娘她不是个怕事的性子呀!”我心中暗自揣摩,就算在十二</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