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笔一惊,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杂志也不看了,看着他的眼睛真心诚意地道歉,“对不起。”
他似乎不是很在意,长长叹了口气,没什么表情地说:“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总有一天他也会离开的。
钟笔不喜这种带有死亡气息的话题,何况母亲又生了重病,忌讳颇多,心里不快,起身想走。哪知他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问出来,眉眼间都是疲倦。
钟笔心一软,很同情他,心想就算他母亲寿终正寝,心里也一定很难过,陪他说会儿话排解排解也好。她看着眼前这个可以做她父亲的男子,完全没有想到其他的可能,一脸认真地回答:“我叫钟笔,钟繇的钟,毛笔的笔。”
他眼里有一丝笑意闪过,“敢这样自我介绍,那你的书法一定很不错。”钟繇是魏晋时期著名的书法家,乃中国书法之祖,和王羲之并称为“钟王”。钟笔有些赧颜,但是没有否认,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差强人意而已。”
钟家经济不宽裕,她学不起乐器,买不起舞蹈服,于是跟着院子里的张大爷练毛笔字。十来年练下来,居然小有成就,初中时候她的字就已经漂洋过海,远赴日本参展。
钟笔因为身边同学对她的字赞誉过高,总是觉得难为情。其实她知道自己对于书法并不是很有天分,加上上大学后不够勤奋,更是江河日下,拿不出手。于是她转开话题,随口问:“你叫什么?”她并不期望他的回答。
但是他有样学样,“我叫左思,左右的左,思念的思。”
钟笔听得一愣,“左思?《三都赋》的左思?哈哈哈……”忍不住笑起来。一听到这个名字,她脑中立即浮现出一道文学填空题:左思,字太冲,西晋文学家,出身寒微,其貌不扬,然而才华出众,十年著成《三都赋》,豪富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一时为之纸贵……没办法,期末考试快到了,她最怕的便是考这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偏偏记得最牢的也是这些。
左思微笑,被她这样取笑,却没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意思,“我母亲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并不知道历史上有个大大的才子叫左思。”
钟笔点头,还是忍不住笑,“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她眼角余光瞄见钟箦打开门找她,立即跳起来,“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说罢,朝后挥了挥手,蹦蹦跳跳进了病房。过了会儿,她又冲出来喊护士换药,楼上楼下跑,忙忙碌碌,但是神头很足。
手术后,钟母身体很虚弱,还需要留院观察。期末考试快到了,钟笔一边忙着复习,一边照顾母亲,还要分神陪钟箦,他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半个朋友都没有,难免寂寞。她顶着两只熊猫眼去医院给母亲送补品,一路哈欠连天。怎么会有这么多要复习的东西?早知道就不读中文系了。
她提着保温盒站在走廊上,犹豫了一会儿,又打开保温盒看了一眼,忍不住再次叹气,算了,去楼下打点儿热水好了。她转身要走,冷不防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怎么愁眉苦脸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钟笔抬头,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男人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名字,松开了手中的保温盒。
左思瞅着里面的东西,眸中有几分不确定,“这是烤鱼?”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应该还不能吃烤鱼吧?
钟笔像是被得罪了,跳起来不断地强调道:“这是鱼汤,这是鱼汤!”
他不禁莞尔,笑问:“汤呢?”
钟笔垂着肩,一脸丧气地说:“烧干了。”
她一边背书一边炖汤,哪知背着背着就歪在厨房门口睡着了。等她醒过来,鱼汤早就炖成烤鱼了。再要重做,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得宽慰自己,有鱼总比没鱼好。可是这干鱼叫母亲怎么吃得下?只好以热水代充鱼汤了。
钟笔不当成一回事,一心埋怨自己心大意,连汤都炖不好。左思听了却非常有触动,眼光深邃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了一句:“钟笔,你太累了。”医院,学校,还有年幼的弟弟,无数或重大或琐碎的事情全都要她来扛,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孩子,怎么能不累?
钟笔却摆摆手,没事人似的,“不累,睡一觉就好了。”说着就要走。左思拉住了她,“我正要下楼买饮料,不如替你把热水带上来吧。”钟笔客气了几句,便将水杯交给了他。
左思带上来的除了热水,还有热牛和鲜蛋糕。钟笔一迭声谢过,推辞未果,站在病房外面就这样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点形象都没有。她近段时间为了节省,许久不曾吃过蛋糕、糖果等零食了。左思在一旁看着,觉得她吃的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连带他也馋了起来。他看着钟笔鼻尖上沾上的油,心里蓦地一股燥热,想将她抱在怀里,用舌尖帮她轻轻舔掉。
但是他还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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