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母之痛、身遭亲兄奸污之耻,全因眼前之人所致,韩凤万万不能压抑心中的悲愤杀意,面对皇玺掌重招,竟是不欲回避,拼死甩出左翼金翅刀,一片片冷锐寒锋交叠而出,融成一弯金色月牙,誓夺韩虚清之命。龙腾小说网 ltxs520.com
向扬睹状一惊:“太冲动了,韩虚清岂肯跟你两败俱伤?”急冲上前,却已晚了一步,韩虚清掌力变幻莫测,忽将左掌七成威力转至右掌,顺势卸开金翅刀杀招,右掌余留的三分功力已隔空震向韩凤。韩凤胸口蓦然一紧,身子砰然飞出,仰摔在地。
韩虚清心中大喜:“成了!”忽觉左臂一痛,一看之下,已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毕竟是给金翅刀余劲划伤了。虽只皮肉之伤,但这伤口却拖得很长,正如韩凤心中的恨意,决难磨灭……
韩虚清按臂皱眉,低声道:“且不与你计较……”眼见向、萧二人赶近,又即拔足急奔。
眼见韩凤中掌,向扬自然不能不顾,转头向萧承月叫道:“你顾着呼延姑娘……”却见萧承月迳自冲过韩凤身边,直追韩虚清而去,显然他因受韩虚清欺瞒,正是盛怒难当,如何能顾到关照韩凤伤势?
向扬瞪着他的背影,暗骂一声:“好个萧神刀!”不得不停下脚步,俯身去看韩凤伤得如何。韩凤苦哼一声,拨开他伸来搀扶的手,低声道:“别碰我!我……我没事。”
纵使她这么说,向扬却听得出她咬紧牙关的呻吟,内伤决计不轻,便道:“在下先替姑娘运气疗伤。”韩凤强行坐起身来,手按胸口伤处,摇着头道:“我不用你帮,我……我定要亲手杀了那老贼……”向扬道:“要跟韩虚清斗,也得先调理伤势!泵娘受了内伤,可逞强不得。”说着掌贴韩凤背心,正欲催动真气助她顺理经脉,韩凤忽然身子一颤,发狂似地尖叫:“走开!”
“刹”地一声锐响,向扬骤觉金光耀目,急忙抽身飞退,却见韩凤展开金翅刀回扫背后,连斩数刀,若他反应稍慢,几有丧命之虞。向扬不觉动怒,喝道:“呼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韩凤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神貌憔悴,目光却是悲愤欲绝。这种深怀恨意的眼神,向扬见之亦不免怔然。韩凤缓缓转身,迳自离去,孤单的背影仿佛飘在虚无之境,拖着金翅刀的残光远远消失。
向扬知道她对韩虚清的恨已无法磨灭,她自有一条复仇之路可走,自己武功再高、能击败韩虚清,也难以助韩凤摆脱心头梦魇。待得韩凤离去,韩虚清、萧承月亦早已不知去向。向扬遥望两人去路,心道:“今日若给韩虚清走脱,后患无穷。无论如何也要追下去!”
他循着韩虚清奔逃方向追去,见得地上斑斑血点,想是韩虚清为金翅刀所伤,当下聚精会神,一路上的风吹草动尽入眼底,过得荒野、竹塘、麦田、渐渐地林木由疏而密,来到一片荒林,血迹固然没有,韩虚清的身影也仍不知所踪。
追到这里,韩虚清已然逃逸无踪,向扬暗自恼怒,心道:“这下却往哪找去?依师弟所言,韩虚清已经集全十景缎,要是给他争取到了时间,慢慢破解其中秘密……万一这十景缎中藏的是什么奇妙武功,可难保他不会逆转局面。”
思及此处,向扬更不能放过一点追踪韩虚清的蛛丝马迹,在山中四下游绕,忽见树影之间参有黑瓦,穿过树丛一看,一座寺院依山而建,抬头望去,匾上书着“埋业寺”三字;一低头,门前土地赫然映着点点殷红,血迹未干。
向扬精神一振:“好!韩虚清莫非正藏在这里?”正待进寺追索,忽然寺门自行打开,一个小沙弥拿着竹帚出来,一见向扬,脸上似有畏缩之态,低着头迳去扫那血迹。
向扬心道:“韩虚清没找着,可不能让他就这样湮灭了凭藉。”当下低头一瞥那血迹,问道:“小师父,地上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那小沙弥望了他一眼,更是赶着扫去血迹,闪闪躲躲地道:“这个?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身子不好,刚刚咳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说着急急地把地上扫了个乾净,言行之间,显然透着心虚。
这等言语,向扬自然不信,心道:“小和尚说话不尽不实,还是得进寺里瞧个究竟。”便道:“这也罢了。小师父,在下赶路久了,错过了旅店,可方便进寺里讨碗茶水?”那小沙弥面有难色,嗫嚅一阵:“我我……我去请示师父。”
慌忙转身进寺,不及掩门,向扬早已大步迈入。那小沙弥手足无措,拿着竹帚直快步走进殿里。
向扬心道:“看这小沙弥确实心里有鬼。”在院落中悄悄扫视一周,见这埋业寺前后三进,房舍建构朴实,细处却颇见精美,簷底础影多有奇巧雕琢。走到殿上,向扬不觉一怔:却见那殿中供奉一尊金色佛像,足有两人之高,金佛结跏趺坐,双手却抱头低垂,似有万种苦恼,极欲摇头叹息。
放眼天下千万佛像姿态,纵然刻划佛陀悲悯众生,也从不见如此烦恼的佛像。
向扬见那小沙弥立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小师父,贵寺何以供奉一尊抱头佛像?这可真是稀奇?”
却听一个清逸苍老的声音说道:“人间多罪恶,解之不尽。佛陀若在西方极乐世界,自然无所烦恼;既是金铁所铸形象,笨重而滞于形,留在这罪孽深重之地,却如何能不烦恼?罪过,罪过!”
向扬循声望去,只见内殿走出一位老僧,脸上皱纹繁杂而浅,雪白长髯直垂到胸,神情温和,气度飘逸,年可八旬,俨然得道高僧的风范。向扬虽疑韩虚清藏于寺中,但见这老僧如此气度,也不禁先生了几分好感,拱手问道:“这位大师想是此间住持了,敢问大师的法号?”那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法号应贤,并非本寺住持。这埋业寺只是我与两位师兄弟偶居之地,没有住持。”
向扬道:“原来如此。”又看了看那尊抱头佛像,忽然又觉有些异状,走到佛前细看,不禁睁大了眼。这尊佛像远看只是姿态奇异,那也罢了,此时向扬走近一看,却是看得分明:那佛像抱着头往下看,看的却是雕在佛像两腿之间的一根阳具,雕工异常精巧,连暴涨的青筋也隐然可见,高昂而起,栩栩如生。
这种佛像分明是亵渎佛陀,哪有出家人供奉这种东西?向扬差愕之际,猛然一想:“这寺庙果真大有问题!”心想无论如何也得勘查个究竟,转身便往内殿抢去。应贤禅师却挪步挡住去路,微笑道:“师弟正在内里替人治伤,向施主不宜入内惊扰。”
向扬心中一凛,喝道:“你知道我是谁?”应贤说道:“阿弥陀佛!我知道你是华玄清首徒向扬,追踪你师伯韩虚清至此。老衲也不瞒你,韩虚清此刻便在寺中,正在消解‘太荫刀’余劲,片刻便好。”向扬哼了一声,说道:“如此倒好!让他疗伤没关系,等他伤势无碍,我便在此与他一决胜负。”
应贤笑道:“听说向施主的九通雷掌已练至‘天雷无妄’境界,威力惊人,韩虚清岂敢再与施主交锋?此君受我师兄培植良久,大功未成,今日可不能毁在向施主的手上。施主若要取他性命,我师兄弟三人却不能坐视不管。”说着双掌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他这双掌一合,僧袍为之飘然浮动,一口长魀却闻风不动。向扬知道这是内家高手运转功力,真气足以鼓荡衣袍,魀发较之更为轻盈,却因为连体而生,同在真气贴裹之下,反而沉垂不动。若是寻常高手,真气一鼓衣衫,必然长魀飘扬,盖因不受内功所护。应贤如此造诣,护体真气已达极高境界,飞尘飘絮难以沾身。
面临意料之外的强敌,向扬毫不轻忽,略一凝神,“天雷无妄”功力发动,双拳一握,骨骼隐发铿然轻响,大喝一声,全身震开一层无形真气,忽听那小沙弥惊叫一声,远远地往外连跌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应贤朗声说道:“向施主,当心了!”双掌骤然一分,便如两堵气浪左右排开,地板石砖劈啪翻裂,一道突如其来的凌厉功劲贴地冲来。向扬一掌朝天一掌向地,却是分击天地,正是“雷惊天地龙蛇蛰”,一举粉碎应贤所发气劲,更回劲三分,满地碎砖被雷掌威力逼得倒卷而回,飞扑应贤。
应贤赞道:“好功夫!”左袖一卷,卷起一道雄猛旋风,随意一挥,箭丛似的飞来碎石悉数溃散。右袖再卷,风势更猛,向扬陡觉身子一轻,几乎被这狂风掀得离地而起,心底一惊:“老和尚内功如此深厚!这是什么功夫?”自他练成“天雷无妄”以来,从来未曾遇此厉害对手,不觉好胜心起,顺着风势腾空一跃,飞身一掌劈出。
应贤见他双足离地,心中一喜:“好,你这是自掘坟墓。”他练的这门武功,称为“扶摇大风”,最擅以雄厚真气动摇敌人架势,功力练到颠峰之时,威力真如暴风肆虐,举手投足俱有碎裂山石之力。此时向扬身在半空,对应贤来说是正中下怀,双掌翻旋,立时激得虚空之中气流打转,劲风阻得向扬无法前逼,反而稍退。殿上点点香烛霎时灭为残烟,被这旋风也似的威力急速吸扯过去,顺着应贤功力精聚的轨迹,倏然凝成数十道细细的飞烟游丝,绕着这旋风连绵不绝朝向扬萦绕过去。
这些烟丝是应贤真气所聚,看似细小,却是无坚不摧,一被缠上便会被绞碎皮肉。向扬昂然不惧,就在空中凝起“寰宇神通”天字诀功力,一声断喝,掌力急增三倍,袭来的飞烟为雷掌所逼,崩溃四散,一片迷茫,旋风中心同时被这一掌击得真气乱窜,无法再牵制向扬身形。向扬脚下重踏实地,立即闪身上前,厉声大喝:“接招!”
应贤骤觉风劲被破,心头正自暗惊,如雷猛劲已迎面而来,当下单掌拍出,应声爆出轰然巨响。这一比掌真如风雷相搏,两人脚下的石砖同时迸碎,碎石喀啦乱飞。这一掌向扬使上了“夔龙劲”,后劲潮涌,绝无止尽,力敌“扶摇大风”的深厚功力,步步进逼。应贤脸色沉重,掌力随之递增,如天边荫霾忽至,势将掩没万物,与雷掌掌力僵持不下。
刹那之间,原本翻腾大殿之上的阵阵气浪趋于凝缓,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两人已展开生死一线的内功拼搏,凶险异常。“天雷无妄”与“扶摇大风”的真气盘旋于两人掌心之间,犹如双龙虬蟠缠斗,互不相让。
向扬凝神以对,但觉应贤掌力如顺风之帆,层层破浪而来,心道:“从未听得有这么一位佛门高手,内功造诣竟如此高强!但凭我‘天雷无妄’的功力,这还应付得来,何况老和尚年事已高,长力有所不及,我定能取胜!”
不出一盏茶,应贤果然眉头一紧,掌力略缓,先一步呈露疲态。向扬精神一振,丹田之中真气腾涌,又生一道“夔龙劲”,旧力蜕新,威力更是锐不可当,猛然击溃“扶摇大风”内劲,僵局终于被破。“砰”地一声,应贤身子飞震而退,急将左掌一拍身后板壁,墙上倏然多了一道深逾寸余的手印,雷掌威力卸去,退势亦止。
向扬乘胜追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喝道:“让路罢!”连环掌力应手而出,恍若连番惊雷,正是“雷鼓动山川”,数十道沉猛掌劲笼罩应贤方圆丈许之地,应贤无处回避,起手招架,“扶摇大风”仓促催发,威力明显逊于之前,转眼双方连对四十多掌,应贤一个招架不来,胸口正中一掌,当场呕血,摇晃着身子跌退几步,虽未倒地,脸上却已无血色,脸上皱纹深陷,可见苦楚。待要重起功力迎敌,忽觉眼前一花,向扬已然逼近身前,右掌一拍,虚按他胸口“紫宫穴”之前。
应贤见他凝招不发,不觉苦笑点头,说道:“佩服,佩服,向施主武功卓绝,老衲自愧弗如。”向扬道:“承让!我只为那韩虚清而来,无意得罪大师,但是为防万一,此刻却要大师在此休息休息了。”翻掌为指,转眼间连点应贤几处重穴,令他真气窒碍,无力动弹。应贤身子一摇,已是无法立足,当下就地盘坐,笑道:“向施主不下杀手,老衲已然万分承情。但那韩虚清所作所为,却与我师兄弟三人关联不小,你难道不欲盘问清楚?”
向扬心道:“捉拿韩虚清要紧,可不能让你拖延时间。”便道:“待我收拾了韩虚清,自会来向大师问个究竟。”说罢举步走向内殿。才不过走得几步,突然脚下一空,竟是翻板。向扬立时警觉,一个纵跃拔身而起,甫一落脚,赫然又是翻板。向扬再一个拔身,半空中眼望四下,内殿摆设空空如也,地上竟连一个蒲团也没有,正狐疑间,脚又踏地,再次踏中翻板。
向扬逼不得已,又一次高高跃起,心道:“这房中难道竟无实地?怎地都是翻板!”他这一跃近了墙壁,当下往墙上一蹬,借力再次斜昻,左手攀到了殿顶横樑,正想趁势翻到樑上,突然手背一寒,樑上竟然翻出一排七柄的月牙弯钩,向扬猝不及防,其中两钩已将他左掌钉在樑上,鲜血乱溅。
向扬骇然大惊:“樑上也有机关!”原本要跟着攀上横樑的右掌急忙收回,当机立断,反而发劲重击横樑。樑底幸无机关,这一击之下,向扬身子急坠而下,顾不得左手剧痛,双掌齐向他借力一蹬的那道墙发劲重击,“砰”地震开一个大洞,墙中许多木轴、铁片乱飞,向扬藉着这一击破墙而出,翻落地面。
墙外这一边却没有翻板,向扬安然落地。向扬暗叫:“好险!”急忙翻身站起,一看所在之处,是间空旷寂静的禅房,空无一人。
向扬略一定神,低头一看左掌掌背,已被钩尖划出了两道极深的创口,当先中钩处更似两个血窟窿。若是他稍一迟疑,不立刻离开横樑,手掌定会给铁钩钉穿,整个人铁钩穿掌地吊在樑下,片刻之间左掌便废,照样跌落翻板之下。向扬一拭额头冷汗,心中暗骂:“这机关好生毒辣!”正待勘查四周,忽觉禅房之中气氛丕变,仿佛已多了一人气息。向扬心念一动,低头一看,阳光从身后窗子投进来,在他脚边多印了一个疏淡苍茫的人影。
【二百一十二】
这人来得悄然无声,向扬不禁暗自戒备,心道:“这也是个高手。”回头看时,又是一个老僧,魀髯铁灰,蓬杂如旧帚,看来比应贤更苍老几分,双目透着饱经世故的沧桑,但瞳仁之中自有一股犀利气象。
只听那老僧咳嗽一声,说道:“敝寺设下这内殿机关,几十年来但凡误闯之辈,尽皆束手待毙,今日却只伤得向施主一只手掌,佩服啊佩服!”向扬嘿然冷笑,道:“就是这手掌伤了,也还能用。”左掌五指微屈,暗自运上九转玄功,蓄势待发。
那老僧仰天哈哈几声,笑道:“你虽胜得过我应贤师兄,却不知还剩下多少气力?今朝却不容你走出埋业寺去!”僧袍衣袖微颤,右手抖出剑形,其色梨黄,却是一把三尺木剑,荫刻“应能”二字,正是老僧法号。虽是木剑,向扬却不敢轻忽,心道:“这老和尚若与那应贤功力相当,纵然木剑也能杀人。这寺中不知还有多少高手?还是速战速决为上!”
转念之间,向扬早已凝运“天雷无妄”功力,老僧应能同时一扬木剑,剑身嗡然鸣响,虚画成圈,重重叠叠,前前后后,赫然幻化出不知多少个晕黄圆圈,荡开一层层的异样光彩。
向扬微微一怔,一时看不透这路剑法的要义,心道:“且试他一试。”
右掌平推出去,“雷车奔轨”的雄猛气劲直轰剑势中心。却见应能兜转木剑,连转几转,这一连串淡黄色的光晕便如泡影一般融成一片,又如一个涟漪不定的深深潭水,雷掌威力一去不返,竟不知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情势怪异之极,向扬也不觉得力道被卸,更不曾受到丝毫抗阻,但发出去的掌力却莫知所踪。他心头一惊,左掌接着劈出,应能仍是虚划着剑,参叠剑影迎向这一掌,向扬的掌力又在不知不觉间失了踪影。
这次向扬聚精会神,立时察觉异状:“这剑法好生诡异!我这两掌打将出去,都给他化解于无形……不,他剑上劲力不曾与我掌力相交,却像是我的掌力……消失得太快了!”
两掌无功,向扬大感意外,沉吟良久,仍将这第三掌深深蓄势,并不妄动。
应能似是洞烛其疑,持剑笑道:“向施主不必伤神,老衲这路‘韶光剑法’大违常理,纵以阁下‘天雷无妄’功力之强,也休想破解得了。”向扬只眉一挑,道:“未必见得!”
四个字才刚说完,向扬已把架势一变,身子一旋,瞬息间掌影纷飞,无数道惊雷掌风回旋劈出,以“风雷遶石坛”的迅猛掌势连环抢攻。这一招向扬出得极重,每一掌都附着深不可测的夔龙劲,兼且掌力一层层来、一叠叠去,若是打实了,纵然金刚不坏之身也得给磨成一片虀粉。
却见应能好整以暇,不疾不徐地圈动木剑,剑尖所圈之处,无坚不摧的雷掌掌力竟都凭空消灭,倏然而去,他便凭这一柄木剑护住全身,将“风雷遶石坛”的掌力全部消解得一干二净,气定神闲。
一串掌力发完,向扬跃开数尺,重重地吐了口气,沉声道:“好,真是高明!”
应能笑道:“可知道徒劳无功了么?”向扬说道:“你这剑法的门道我从未见过,果然奇妙。在你剑法所及范围之内,我的掌力全都消失得奇快……却不知无形掌力你能消夺,有形掌力却又如何?”应能含笑不语,只是持剑以对。
向扬猛地大喝一声,一个箭步疾冲上前,左掌五指扑出,势若出手擒拿。应能微微冷笑,心道:“你欺得愈近,愈近死地。”手腕轻转,“韶光剑法”剑势所及,虽只信手一挥木剑,却有数不尽的动静快慢之变化,剑上拂出的微妙劲力,轻易破坏了向扬左手一抓的力道。
这一招的劲力原该存在于世上更久一些,但在此时,这劲力藉以存在的光荫却被精巧的剑风挪移而去。看似柔和的“韶光剑法”实则残酷无情,极尽白云苍狗变迁之态,连“天雷无妄”的至高威力,也不得不在飞逝的光荫之中化为乌有。
在迎敌之际,悄悄操纵所有剑所能及的“力道”之寿命,或令新力转瞬即老,或令旧力连绵不绝,正是“韶光剑法”精妙之处:力之所逝者,便如流水,永不复返。
在这剑法笼罩全局之下,向扬左臂的力道倏然空虚,登时成为一个极大的破绽。应能凝劲于剑,木剑剑刃急掠而下,心中正喜:“先卸了你一条手臂!”孰料剑一及臂,猛地被一股惊涛骇浪似的威力震回,冲得应能胸口一窒,霎时腾腾连退数步。
但见向扬右拳抵着左肩肩窝,左掌五指迸张,却是他右拳以“冬雷震震”击向左肩,以此劲力重新贯注左臂,同时左掌虚发“春雷百卉坼”,拼着左臂中剑、同时负担两招雷掌功力的凶险,也要抢得“韶光剑法”的破绽。
这一着应能万万料想不到,虽然仅受“春雷百卉坼”余威震撼,但也令他血气翻腾,一时回气不得。
向扬兵行险着,心喜之余,立时喝道:“你这剑法我破定了,看招!”
左臂正运功舒缓经脉,右掌已乘胜出招,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的攻势,单凭右掌打出“雷鼓动山川”的连环掌力,仍有惊人威力。
应能忙把木剑一圈,凝神提气,再展韶光剑法,又将向扬的掌力悉数消弭,却是不如先前从容,略显狼狈。一招之间,向扬已调匀左臂血脉,当下只臂齐振,厉声大喝:“再来一招!”拉回只掌成虚抱之势,已蓄起“天雷无妄”的无边威力。应能看出他欲施重招,顾不得气脉正乱,立时深深吐纳,平抑内息,要将韶光剑法重起架势。
就在此时,禅房中忽尔风声大作。向扬运劲已足,正要给应能一招迎头痛击,忽觉一阵狂风袭至,心中一惊:“又有人来袭击!”转身出掌相迎,“砰”地一声,来人震退一步,但见白魀轻飘,却是应贤。
向扬朝他一望,道:“大师又来指教了?”应贤笑道:“岂敢,岂敢!亏得师兄替我解了穴道,否则老衲还得再枯坐良久。”
应贤这一击虽然没能伤得向扬,却已足以让应能取得余暇,重新摆出完美无暇的“韶光剑法”迎敌架势。向扬看两个老僧已成夹击之势,心道:“一个老和尚已然棘手,这会儿以一敌二……哼,总要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当下凛然不惧,大声喝道:“好,两位大师便联手齐上,晚辈也乐于奉陪。要不要请你们那位师兄也一齐上场,一并赐教?”
应贤呵呵一笑,道:“善哉,善哉,师兄解我的穴道,便是让我来请向施主过去一叙。老实告诉你,你若能在我师兄掌下走过十招,收拾我们两个老和尚又有何难?只恐怕施主年轻气盛,不懂量力而为。”向扬冷笑一声,道:“大师不必费心。既然如此,请带路罢!”
应贤点了点头,转身便行,应能也收了木剑,走在前头带路。向扬有心要闯龙潭虎穴,丝毫不惧,随着二僧绕廊而行,一番曲折,也不知避过多少机关,这才重新回到大殿。
大殿中便只一个身影,却是个长发老者,并非和尚。应贤、应能二僧侍立那老人左右,神情毕恭毕敬,却显然便是他们所称的师兄无疑。
向扬心道:“或许他们只是同拜一个师父习武,并非按寺中辈分而称,这倒也合理。”上前看时,却见那老人额间点有戒疤,向扬又想:“看来他是曾经出家,却已还俗。可是,这……”
眼前这老人白发披散,而其白发之中又似泛着淡黄,实近黄发。观其外貌,并不如应贤、应能二僧苍老,看来约是六、七十岁。黄发戒疤之下,另有一双湛然目光;身材虽不高大,但是连人带影,竟凝敛了如山如河的威严气概……
向扬忽然微感俰促。在他眼里,这老人非僧非俗,竟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仪表。在那殊异而不慑人的外貌之下,向扬却能感受到一股撼天动地的气魄,深蕴于那看似凡人的身形之中。这份气魄逐渐化成无形的压迫感,逼得向扬难以喘息,压得他低下了头……
向扬一咬牙关,昂然抬首,凝劲于单足,见了这老人一句话也不曾说,手底已摆出“夔龙劲”的发劲姿态。那老人倒是先缓缓开口,说道:“不错,这么早就感到害怕,可见你是有见识的。后生小辈能识得天高地厚,值得嘉奖。”
声音低沉,不甚响亮,浑无一点稜角,余音却异常深远,在向扬耳中回荡不已。向扬默然不应,凝神运转全身功力,竭力将之催运活络,当真是如临大敌,一双眼只看定了眼前这老者。武学上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对手实在深不可测,远非应贤、应能二僧可比,他必须以颠峰之功力来放手一搏,而胜败之数仍难掌握。
老人见他如此谨慎,嘴角微微一扬,说道:“你若想动手,尽避出招,来罢!过得我这一关,这里便没人保得住那韩虚清,你自可捉拿他回去。”
向扬道:“韩虚清当真在此?”老人道:“不错。”向扬点了点头,喝道:“好!那么,得罪了!”
这老人如此威仪无俦,向扬知他决不会先行出手,那么自己更得把握这第一招的优势。第一掌平平推出,雷掌威力掀起一阵烈风,赫然卷起无数裂砖碎石,掌力破空生响。老人笑了一笑,也是一掌拍出,两人隔空对掌,倏然间无声无息,被雷掌卷得满天飞舞的碎石却悉数震散四方,就像撞着了一堵无形高墙,向扬这一掌威力立时销尽。
向扬抢近几步,再发一掌,这“疾雷动万物”去势奇快,老人却是信手一挥,扬起一波汹涌内劲,向扬猛觉异状,倏然凝掌不前,第二招便又过了。只听老人淡淡地道:“向扬,你这两掌只出六分功力,是何居心?想诱得我轻敌大意么?这第三掌你若还如此……嘿嘿,可太天真了。”
向扬一听,不觉激起好胜性子,说道:“前辈放心,这一掌保证与前两掌大不相同!”他连攻两招,已欺近老人身前,这时十指虚抓,以“天雷无妄”境界打出“雷惊天地龙蛇蛰”,刹那间真气迸流,双掌划分之际如雷霆动荡,其声轰然,埋业寺樑柱根基为之震撼响应,威力比起迎战“扶摇大风”之时更胜一筹,相去何止倍蓰?
一团猛烈功劲直袭而来,黄发老人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好,这才是天雷无妄的威力!”右掌拍出,不再是轻描淡写、点到为止,掌力赫然如怒涛崩云,雄远之势犹如万里关山,辽阔无极,这一只手掌看在向扬眼中,竟仿佛变得巨大无比,一把便要将大殿中的一切攫入掌心,雷掌掌力与之相较,就像江河之于汪洋,居然无可与抗,被拒于这难量难测的雄浑掌力之外。
向扬大喝一声,奋力旋动内劲,“雷惊天地龙蛇蛰”的威力转入第二段,挥臂扯起一股猛烈劲道,势欲翻江倒海,一举掀碎了大殿上无数方砖,那老人却仍闻风不动,双脚生了根似地不以为意,屹立于雷掌威力之中,平举的手掌掌缘缓缓溢出几丝金色霞光,慢慢地覆掌如茧,淬炼出一个赤金色的坚实掌影。
这股幻华似的的金色气芒,陡然令向扬想起一种武功,不禁失声喊道:“这是……皇玺掌!”
老人静静点头,沉声道:“皇玺掌练到最高境界,掌力格调昻华,别称‘太皇印’。”蓦然将这金色手印缓缓一抽,说道:“向扬,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