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迎儿一心想的都是这冯熙的旧友到底是什么人。推门一进,门里堆的都是好几日的泔水和空酒坛子,味道扑鼻。正厅门开着,刚走到门口,嗖地里面窜出一支铁箭来钉进了对面树干里,文迎儿往里望去,见个身量八尺之人,□□着肌肉满布的上身,正张弓搭箭对准了她。
☆、刺头
霜小直接就叫出了声。文迎儿稳稳当当站着,见对面的人正盯紧了她,拉弓的手青筋暴起,好似瞬息就会发箭出来。
郭叔道:“我们是冯宅过来的,这是我们冯二哥的娘子。孔慈将军快放下箭、放下箭!”
这人名叫孔慈,文迎儿心想这样征战沙场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人头的人,竟然名“慈”,也是老天有些开玩笑。她倒是越看着那箭越不怵,像这种人如果真要杀人,那她没走进门人就已经倒地了。
文迎儿顶着箭尖往里走,眼睛盯着他,与他对视时礼仪性地笑了笑,放下带来的暖粽和点心,用脚扒拉开地上碍路的空酒坛子。
“孔将军是一个人过端午,才喝了这么些雄黄酒?”
那人先不答她,眼见只有她一个人进来,等走到里头时,她蹲身一个万福,那人手上的箭却蹭地从她头顶窜了出去,随后外面庭内一声树叶响,文迎儿回头看,那箭已经将方才树干里头插着的那根顶掉了。
文迎儿还是被吓住了,没想到他真的会出箭。
霜小和郭叔仍然没敢进门,郭叔脸上抽动地扒着门,想照拂文迎儿却连自己腿儿也站不稳,霜小尖叫了一声,声音在空中颤了三颤,更躲在门口进不来了。
那孔慈把弓扔在一边,虽然身上有酒气,但却没醉意,走上前几步将门给关上了。门栓一插,霜小和郭叔就开始在外面一边敲一边叫喊:“开开门让我们也进去……”
文迎儿立时也崩了脸,“孔将军,你与冯熙谁年龄长些?”
“我大上他四个月。”
“那么弟妇就直说了,眼下我们两人单独在这屋里,不合礼法。”
“敝人的礼法是胆小莫入。”
他关上了门,还赤着上身,文迎儿先是偏了偏头,但还是忍不住直视他说,“虽然孔将军这一身是孔武有力,但也不能教我一直看着,烦请你穿件衣裳再说话吧!”
这回他倒没强词夺理了,从椅子上直接拿起一块粗布衣裳套起来,随后将自己整个人塞到那椅子里去,弹起两条脚置在桌上,“冯熙老弟近来还在宰猪羊么,不见他叫人送点儿羊肉来给我过节,这雄黄酒还是这些时日外头几个酒楼端午送赠,我在御街上逡巡了两圈,搜集了这么几坛,倒是一文没花得。”他五官也十分端正轩昂,但和冯熙最初几日一样,浑身脏兮兮的,唇上两撇小胡子,不修边幅。
孔慈打量她这娇滴滴守规矩的模样,又懒洋洋伸指头指一指那粽子点心,“这些东西,酒楼也都有送,我是饿不死的。弟妇特意跑一趟作甚?”
文迎儿看他半点也没有尊重她的意思,按理说既然与冯熙是兄弟,多少也应该客气点。屋里臭味难闻,文迎儿倒是突然想起来好像不久之前,她就在一个十分肮脏的环境里待着,屋门永远也不开,她有时候会呆滞地坐一会儿,有时候又会发疯叫一会儿。
那孔慈实际上已经颓然了一两年了。他与冯熙曾一同在古骨龙一役互为项背,相约为是生死之交,但很快地听说他在父亲冤案之下竟然投了那没鸟儿的魏国公管通,给他当起了走狗,于是在宫中混上御前差使,吹吹打打,穿着销金衣衫打马过御街。
前年他因为革职回京,无地方住去投靠冯熙,冯熙且不让他住在冯宅中,只给了他这个宅子。住了小半年后,正好在御街逛时听闻皇帝巡幸金明池,那皇舆前打头的钧容侍卫里就有冯熙,骑得银鞍马,竟然生生晃闪了他的眼。他便冷哼一声,躲在这二层小楼里面不出来了。
也是直到今年听说因为冯熙在龙卫叛逃的事情被罚去了牛羊司,好像才稍微舒解了他的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