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这段最悲痛、最难熬的时光,她就会消失在人海里,甚至见到我时还会如同见到债主一样躲着走。
但这也算是我们这一行的常态,我也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一点,毕竟别人把秘密、心事告诉了你,尽管自己可能下了班就忘记了,但是告诉你秘密的这个人或许会记一辈子。
恩将仇报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些都并不重要,万朗为什么会有我的微信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尽管心里很抵触,她还是来了。
「这很正常,」我坐在狭小的诊间里,对着电脑,一边飞快地打着病历,一边说道,「很抵触吗?没关系的,很多来这里的人都会这样」我刻板地尽力避免使用「精科」这样的词汇,生怕刺激到她此时脆弱的经,尽管这间诊室的门口就大大地写着这三个字。
后来的一切证明我多虑了,鹿冉的心里比我都要坚定与强大百倍,只是现在的我没见识到罢了,更何况连她自己此刻都不知道呢。
此时此刻在我眼里,身穿一身黑色的鹿冉根本不像是个30岁的女性。
如果穿上校服,她还是像大学生,不对,应该说是和高中生一样——本身就生得标致,柳叶弯眉、大大的眼睛,脸蛋上不施粉黛,但也能看出可爱脸孔下潜藏一份英气和冷峻,加上乌黑亮丽的马尾辫,言谈举止也像学生一样。
唯一能看出年纪的,可能就是那迷人的胸腰比和腰臀比吧——我称之为女人到了30岁独有的一份知性成熟美。
当然我那时候并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实在是她的气质让没怎么接触过异性的我感到诧异之余也有几分恻隐和怜恤。
我努力用我书本上学习到的技巧让她对自己的工作、家庭进行描述,也得亏是我刚刚入职,实在是没什么人光顾,可以让我有充分的时间了解这个患者。
多年后的我回想起来,幸好当时没有着急忙慌地把她打发过去,不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故事了。
根据鹿冉所说,鹿冉和黄默此前同在一家上市公司里上班。
不过,黄默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博士毕业后一进入公司便深受赏识,短短几年就坐上了创意总监的位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末来他甚至会是这个企业区域负责人的有力竞争者。
相比起来,鹿冉的简历就暗淡些了。
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学的本科毕业生,一毕业就去了一个小公司给别人打工,做着日复一日重复的、无价值的劳动。
现在能够进入这家公司还是得益于大概一年前黄默的安排和打点,只不过黄默的能
力还没能达到能够随意安排她工作的程度,所以她做的也只是前台的接待工作。
说的好听些算是个文员、公关或是秘书,说的难听点和站街女没什么两样——每天穿着包臀裙、黑丝袜的OL制服接受人来人往男性的视奸。
鹿冉虽然总是自嘲自己的身材不够好,确实她的身高只是普普通通,但34C的胸部也足够让乳沟深不见底了。
凹凸有致的胸臀每天被制服包裹着,也难怪会引来那么多男性猥琐的目光。
从鹿冉进入公司的第一天,围绕她的闲话就没有停止过,比丧礼上更难听的话她也都听过。
不过对于鹿冉来说,虽然她也不想被人这么嚼舌头,自己心里还是想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但想想和自己深爱着的人在同一个公司也是一种幸福的事情。
再说了,这本就是黄默动用关系安排的工作,她也不好有些什么意见。
只是每当有油腻大叔用着几乎就是性骚扰的语气跟她说话的时候,偶尔也会在心中暗骂的同时浮想联翩。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再过一两年她可能就会怀上黄默的孩子。
可现在,末来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黑白色。
当然,之前那些丧礼的图景也是她描述给我听的。
按理说,让刚刚经历过丧夫之痛的孀妇描述这些,实在是过于残酷了,让她的精状态更不稳定也很难说。
对于尚缺少临床经验的我来说,这也是我的笨拙之处。
「您以前有观察路牌并且记下来的行为吗?」
「干嘛问这个,」
鹿冉撇了撇嘴,「我记这个干嘛?」
「您刚刚说记得「子胥路」
的路牌……?」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细节非常感兴趣。
「唔……」
鹿冉思考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会记得这个东西……」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分析,人在精状态不稳定的时候确实会做出无意识记下平常根本不会注意的某样事物的行为。
我尝试着去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为她解释着,但我的心里总觉得这可能是某种暗示,更让我值得关注的是,我觉得她自己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我的专业知识告诉我不能这么感性地下判断,更不能用「可能」
这样的词汇。
我试着找出背后的逻辑。
尽管我的家乡不在姑苏城,可我也知道这座城市和伍子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工作的单位虽然位于离子胥路非常远的吴城区,但据说这个区划的名字也和这个历史人物有关联。
「回去注意休息,过半个月再来复诊就可以了」
结尾,我按常规做着医嘱,尽管之前每次这么说,但患者从来没有按时复诊过。
「不用吃些什么药吗?」
鹿冉问道。
「不用,」
我很肯定地摆了摆手,本身我也不愿意开那些副作用听上去很骇人的药,加上鹿冉的状态远没有达到需要吃药的程度,最后总结成了一句说给她听的通俗话,「是药三分毒」
在鹿冉走了以后,我查阅了一些有关伍子胥的资料,但只是又加深了幼时听闻过的那些历史故事的记忆罢了。
「自己编故事吓自己,反正她也不会再来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挖苦道。
之所以我那时以为她也会是那种来了一次就再也不会来的患者,是因为在我看来,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好的心里状况,就算她按我的医嘱来复诊,大概率我也会例行公事般地告诉她以后半年或一年定期来就可以了。
往后的半年里,她果真也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而半年后,她的再次出现是近乎突然的。
没有提前联系,也没有像提前预约好的那样早早出现在电脑上。
那天下午我呆滞地刷新着空荡荡的叫号列表时,她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了屏幕上。
除了临近来我这里的时间点时发生的一些事情,这半年时间里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我后来也曾经问过她几次,但时至今日她也没有告诉过我。发布地址: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