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疯了?!”若芸按耐不住惊叫起来。无论是荣瑛逼迫程清和、还是程清和有意为之,这么一出程清和不畏罪而逃就必须下狱!
“逸轩,先皇的御赐宝剑,不是拿来挟持小姨子和侄儿的。”荣锦桓冷冷的瞧着他,那眼竟有不少唏嘘的色,仿佛他自己从来不曾害人性命一样唾弃着荣逸轩此刻行为的不齿,却对程清和的行为视若无睹。
“程清和挟持郡主也是死罪。”荣逸轩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局面一时僵持不下,张余的手下早就将金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可这情形之下竟只能干看着不敢贸然上前。
“皇兄……”荣瑛定定的看着他,似有为难,“皇兄,皇上登基时,我之所以不要公主的封号甘愿当个郡主呆在王府,是我早已知晓皇兄一意孤行最终会导致什么结果。”她缓缓启唇,吐出那她知晓多时的秘密来,“这几年来,皇兄秘密筹划瑛儿不是不知道,皇兄的苦闷不甘瑛儿不是不理解,可……瑛儿不愿看到骨肉相残,瑛儿指望伴着你,你能顾着瑛儿的感受就此停手,没想到你遇到了让你夺皇位的借口……”她说着淡淡的看了眼若芸又看了看荣逸轩,不再说话。
若芸心下苦涩万分。两边都是骨肉至亲,两边都是兄长,荣瑛竟看的比谁都要透彻。而那“借口”二字却让她如梦初醒:荣逸轩果真不是为了她而去夺皇位,而是借着她的名义、名正言顺的说服他自己动手,而荣瑛看似单纯天真,可她生在帝王家却早看得明白。
她顿感心中有什么压着、闷得喘不过气,便低头不语,却看到不远的御座旁有人悄悄从地上直起身。
“百泽!”她急切的回头,出声示警。
想不到出手的却是怀轩墨。依然是袖子一抬,手中那如同暗器一般的药丸便径直朝那人飞快而去,那人惨叫倒地却为时已晚。他奋力的甩手让一只飞镖直扑荣逸轩和胡舒儿的方向而去。
百泽当机立断的跳起身、冲上前,这回无暇抽刀,而是两指并拢,伸手竟够到了飞镖手柄。指尖用力飞镖便打偏“叮”的一声弹在龙椅上、没入垫子里。
荣逸轩本能的闪避。怀轩墨顺势射出另一发暗器、打掉了荣逸轩的精铁剑,而若芸几乎本能随着百泽上前,顺手拉了胡舒儿一把,御座本在几步阶梯之上,这么一拉胡舒儿连带她一起便摔了下去。
见此电光火石间的变故,书言当机立断拉了荣逸轩便道:“王爷,快走!”
可话音才落、不等荣逸轩抬脚,张余已经眼疾手快的挡住他去路。
胡舒儿整个人摔在地上。旋即皱眉嚎啕:“肚子……我肚子疼……呜呜……”
若芸想扶她起来却被她打开,胡舒儿伸手指着她惊恐道:“你走开!你要害我孩子!”胡舒儿明明跌在她身上却一副含血喷人的架势。又哭又闹。
清和瞧见这一切,默默的放下剑,单膝跪地。
荣瑛却猛地转身,给荣锦桓跪下了,几乎恳求道:“皇兄!求皇兄饶了王爷!”
“求皇上饶了王爷性命!王爷是一时糊涂啊!”虽然证据确凿,荣逸轩也已图谋多年,可胡玉儿还是绝望的朝荣锦桓磕着头、声泪俱下哭成泪人。
“姐姐……肚子……”胡舒儿脸色苍白貌似真的动了胎气,有宫人上来搀她、将她慢慢挪到内殿去。
“舒儿……”胡玉儿两边都顾不上,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浑身瑟瑟发抖,几乎求救的看着自己的爹爹。
而先前振振有词、志在必得的胡大人早缩在角落不敢看她,生怕自己再说一句便会人头落地。
荣锦桓背了首,缓缓走到御座跟前,转身瞧着底下色各异的人,沉默不语。
“将……”荣锦桓看了片刻,又扫了眼地上哭泣的胡玉儿,“将荣亲王——荣逸轩,削去封号、免去官职,押入天牢死牢听候发落。京城叛乱者格杀勿论,王晖领两州之师暂且按兵不动,你且带几位将领午后议政,商议如何在重阳前拿下洪州城。”
金殿的人群再次炸开了,不仅荣亲王篡位不成被擒,皇上这次竟是要一并铲除晋王!
“臣遵旨!”王大人叩首接过虎符便转身出了金殿,张余则是派人将荣逸轩押了下去,书言不语,丢了兵器伏罪。
若芸的心逐渐的沉下去,死牢、格杀勿论,不改朝换代却依然避免不了血流成河,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自己已是满手血腥,而血竟是救过自己的荣逸轩所流……
“念荣瑛郡主忠君,荣王府抄没一事暂且搁置。荣王妃胡玉儿无知,却为罪妇,囚禁于幽事等候发落。程清和挟持郡主,但事出有因,闭门思过、等候裁决。莫御史何在?”荣锦桓扯着嗓子喊。
荣瑛连同程清和一前一后默默的叩首,而胡玉儿已经哭倒在殿上,有侍卫前来将她架起来、拖出。
莫御史这才不紧不慢从殿外进来,群臣诧异这平日里同君王斗气的牛脾气在节骨眼上竟然姗姗来迟不说,竟然还一副孤高的模样。
荣锦桓看他跪地,这才说道:“莫御史,纳言一职悬空,往后奏折直接送到乾元宫不再设阻似有不妥,莫御史兼任纳言一职,配合陈御尉彻查此案中,荣亲王爷的同党!”
若芸听到名字,便猜想这陈御尉怕是陈美人的家中人,如此看来,陈美人一命倒是换了家族受用,也不会太过凄惨,只是荣锦桓说话间都不曾瞧荣逸轩一眼,竟是那般恨他了么……
“臣,遵旨!”莫御史几乎是胸有成竹的答道。
“怀王,兹事体大,按罪论处,三日内给朕奏折,顾彦、顾尹昭、许峰同薛元彻午后同去往暖阁参政!”轻易的架空了胡大人,荣锦桓转身看着一地的血污,狠狠的皱眉,朝着百泽道,“于王,大祭司趁乱起事、与清平教勾结铁证如山,关于异象,速速奏来!”说着便不慌不忙伸手拔去垫子上的镖,命人就地打扫。
众臣都紧张兮兮的看向那鬼般的于王,他们自然耳闻异姓王府也是会术法,先前见之者少,如今一见却各个惊恐、无人敢问个究竟,如今圣上当庭提出,他们皆竖起了耳朵想听。
“啊?”百泽露出古怪的色,一手扶了若芸的手臂,挑了一边眉毛,叹了口气,“那我简洁点,众所周知异姓王府的确有过人之处,可我等也不曾用此术法。看这么排兵布阵、联系到清平教的火器,我敢肯定清平教势必会全力反扑。我只是略担忧……”他忽然噤声,对着荣锦桓比了个口型。
若芸浑身一颤,她离他近,分明听到他用极低的声音说着“傀儡”两字,她浑身发毛,想起那惹人不快的箫声一阵恐惧便油然而生。
“至于赵无阳大祭司,他恐伙同清平教盗取我等密卷,臣已然派人追,臣若不曾猜错,此人背后之人与他关系密切,我等铲除祭司一脉也责无旁贷,只请皇上在摘星阁旁设关卡、防止在拆除前任何人再利用它。”他着重了“责无旁贷”四个字,这事不仅与天颐有关,更与扶苏息息相关。
若芸瞧着他,不论是从言辞还是从情,百泽从不曾如此严肃认真过,提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只是追捕赵无阳容易,幕后之人却始终狡猾、不惜声东击西逃出京城,难度不是一点点。
“至于今日之事,圣上没事别出去乱跑、给人可趁之机。”百泽说着说着便又露出了那种不屑的笑来,可言下之意正是荣锦桓窝藏赵无阳这个毒瘤、替自己师出有名。
荣锦桓面露不快,却无以反驳,只讪讪的挥手道:“罢了,依你所言。”
百泽果然没有说“臣遵旨”,取而代之的是轻轻点头,碍于于王的名声竟也无人提出异议。
“贤妃,你想必也累了。来人,扶贤妃回宫!”荣锦桓忽然对着她道,看她的眼瞬间柔和下来,语气也软了三分。
若芸顿觉得心中闷痛:他让常德暗示她玉玺的位置,他竟是算准了自己不会帮荣逸轩篡位,自己到头来还是负了誓言、成了皇上的棋子。
百泽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叹了口气道:“丫头,没事吧?”
她默默的摇了摇头,已有宫女上前来扶她。
她远望着御座上一身浓墨绿翠绸衫的荣锦桓,未戴帝冠却器宇轩昂、不怒自威的荣锦桓,竟觉眼前之人的确一步步将不安因素除去、是能成为明君的人,只是这之中,到底要踩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就算她也间接害了多少人命。
她看着便觉双目刺痛,连他关切的目光都变得如刀子般锐利、要将她割的鲜血淋漓。
“若芸?”百泽见她不动,猛地摇了摇她。
若芸使劲眨了眨眼,竟有一瞬那么厌恶此刻的自己。
“为何还等?退下罢。”御座上的人已经重复道,似乎是要有事需议、而她不便在此。
若芸回了回,荣锦桓已瞥眼看向胡大人,那微翘的眉眼掩去了最后情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与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举步维艰
入夜,若芸在朝露宫心不宁的来回走着,膳食被搁在桌上已然凉透。
晓红仅仅是被软禁、并未被为难,由张余派人安然无恙的送回朝露宫不久便醒了,这会儿瞧着若芸在外堂来回踱步、忧心忡忡,方才得救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您救驾有功,该欢喜才是,王爷一意孤行,也不是娘娘可以阻止的……”
若芸停下瞅了她一眼,晓红毫发无伤虽可喜可贺,但方才经历的动荡让却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不说,眼下的她真正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般战战兢兢、进退不得。
王氏父女救驾有功,胡舒儿幸未落胎,莫昭仪关键时候还是帮了荣锦桓一把,百承被百泽寻得、教训之下逐回了扶苏,而百泽本人则是连夜启程去追赵无阳了。
可就在皇上还朝、大胜王于天下的背后,程清和因挟持郡主等候发落,围攻之时天颐也折了两名新将,前庭异动的消息虽多半传不到这里,若芸光想也知道那些参与的尽数丢了性命。幸好张余忠君并未同流,可荣逸轩怎么都是一个死罪。
她在袖中暗暗的握紧了那方雄鹰金令,目光穿过重幔飘忽异常。
先前她从来没有想到细看,甚至只想着如何利用它刺激胡玉儿,如今呆看之下却在金令背后一角发现了细小的、像是新刻上去的字——永不为敌。
这四个字就像是针一样直接嵌进她的心坎,让她仿佛置身于火中反复煎熬着。
荣锦桓殿上谴她走后便再未露面,她明知朝堂大事他脱不开身,但她这里明明也有很重要的事值得他前来。
若芸忐忑而立,远远瞧着乾元宫的灯火亮着,这一亮就是一宿。
胡舒儿在自己宫中也是哭闹了一宿,太医们轮流查、细细诊,无奈胡舒儿只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平日里横着补、竖着吃的身子健康着。太医们除了开些安胎药竟是无计可施,只说胡婕妤静养即可。
若芸只在榻上阖眼了一两个时辰便醒来,忙叫晓红出去打探有无动静。
她早膳尚愣愣的端在手上,晓红才出门不久。这会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朝她嚷嚷:“不好了不好了,娘娘……”
若芸她色慌张,心也随之沉了几分,忙搁下早膳。
“天还没亮,郡主……郡主就坐轿到了宫里,跪在乾元宫外头,非要求圣上饶了王爷的命呐!”晓红深吸一口气,几乎惊叫。
若芸脸色大变,皱眉痛道:“郡主怎么这般糊涂。事已至此,皇上必不会答应的。”
晓红忙点了点头,开口竟有下文:“可不是么!听说皇上发了怒,指了两条明路给郡主——回王府继续当郡主,再请命便远嫁北胡!”
“什么?!”若芸倏然站起身。她只略猜测一二,这天颐动荡会让北胡趁虚而入,可怎么都没想到荣锦桓竟顺势要荣瑛和亲。
晓红见她抬脚便走,忙拉住了她,急道:“娘娘,使不得啊!现在真的不能去劝皇上,万一牵连到你。可怎么办?何况张将军他方才……他……”
若芸硬生生收住脚步,扭头快问道:“他怎么了?说啊!”
“我才要出朝露宫去打听多点,就瞧见那张余来求见,我问了才知道他明着感谢娘娘救驾,暗着是想问娘娘,有没有法子救王爷。连他都不敢去对皇上说,娘娘你就更不能……”晓红不敢隐瞒,照实说了。
若芸定了定,这才惊觉眼下的确非劝皇上的时候,张余都只敢暗中来求她而不是去向皇上求情。可见皇上心情定是不佳。
可是……她攥着那方金令,心中郁极,即便是张余也感荣逸轩知遇、提拔之恩,她苏若芸竟连此四个字都做不到。
“他人呢?”若芸向外张望,倒没见到张余。
晓红拉下脸来,苦道:“娘娘你别找了,张余那呆瓜不知好歹,哪有三番四次求到娘娘的道理,要是给皇上逮着了,还不知怎么呢。”
若芸一楞,心想着明明是自己有求于张余在先,眼下倒是显得自己小气,可又不得不认同晓红说的,眼下节骨眼上万不可有差错。
若芸咬唇,看着晓红边说边气鼓鼓、不住朝外张望的模样,心下大致有了答案,终于忍不住屏退左右独独留了她,拉她同坐道:“晓红,你可是对张余有意?”
晓红诧异不已,脸由白转红,猛地跪下了:“小姐,你怎可胡乱猜测?!晓红这辈子都是要跟着小姐的!”
若芸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猛然发觉她已伴着自己十几年了,随即酸涩一笑,道:“要是有就好了,只是我不知张余可有意……”
“小姐你胡说什么呀!”晓红涨红了脸,不满的嘟嘴,可瞧见若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回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晓红做,才这么拿我打趣?”
若芸苦笑,拉她起来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犹豫再三还是说道:“若是我吩咐的,你一定照办?”
晓红不解的看着她,继而重重的点了点头。
若芸心头一痛,看了她许久便叹了口气,并未说明是何事,反而故作轻松的道:“随我去乾元宫看看。”
“啊?但是……这……”晓红吓了一跳,迟疑着不知说什么好。
若芸浅浅一笑,宽慰道:“我不去见皇上,远远瞧瞧郡主便好。”
晓红松了口气,这才点头相陪。
若芸未用轿辇,只带了晓红缓缓穿过藤蔓垂绕的回廊,待见到那远远跪着的人影,方才明朗的天空已然下起了细雨。
只见荣瑛在乾元宫玉阶下跪的笔直,华服端庄、钗寰丝毫不乱,平日里精而俏丽的采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垂首、低眉顺眼、无悲无喜的肃静之色。
若芸见殿前空空只有侍卫伫立,偶有宫人、官吏进出,荣瑛无人相陪,却跪的一丝不苟、端正不阿,从前略带刁蛮的性子早化成凌厉的气势,非要皇上答应她的不情之请不可。
她瞧着她的身影,竟觉与那时的柔嫣相叠。
只不过,一个唤着她“姐姐”、解她剧毒,求她救兄长而不得;一个不打不相识、替她威吓楚如兰,此刻跪着为荣逸轩请命。
只是,离王背了罪责、保全了索泰,荣锦桓要杀荣逸轩、保全天颐皇权,后者更是一个死局,无人可解。
荣瑛与她探讨点心制法、与她携手在王府边走边聊的场景历历在目,可眼下她却连上前扶上一扶都办不到,与当时眼睁睁看着柔嫣遇险一般,竟什么都办不到!
若芸靠着廊中柱,瞧着细雨转而豆下,荣瑛不闪不避依旧跪着。
她不禁泪眼模糊,抓着晓红的手紧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