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门内。
若芸顾不得那么许多,也跟着他钻进密道。
一进去,甬道的门便合上了,只见一盏盏灯在两侧排列开来,长长的阶梯和道路被映成金色,不时有细微的风穿堂而过。
而百泽,正一身华服,裙裾飘扬走在最前面。
“百泽,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包围了?!”若芸快步跟上,可刚走几步,身后的灯便熄灭了。
她再停下,回头看着没入黑暗的门,走两步,又是两盏灯恰到好处的在她身后熄灭。
“丫头,别看了,那是机关。”百泽回身蹙眉,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张大人不愧是刺史,早起了疑心,这不……”
他扬起手中的字条给她看。
“张实回城,速离。”
字迹清晰却工整,好让人认不出是出自谁的笔,也不知用什么方法到了百泽手上。
百泽给她看完便凑到灯上烧了干净,又埋怨道:“害我半夜爬起来,来不及打扮呢!”说完启唇轻笑,按了按鬓角的发丝。
若芸白了他一眼:“你这样穿戴还叫来不及打扮?!”明明是那么高的个子,居然还真能被当成“女人”而不怪。要不是他那身高,或许她还以为他是经常女扮男装的俏小姐。
可脚下却是未停,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洞的甬道里不住的回响。
“这是通往哪里?你好像很熟?”若芸气喘吁吁的跟着,问道。
谁都不会想到,这益州城安府会有这般精巧工事,而百泽对这些的熟悉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
“捷径,出城。”他简短的回答。
“什么?!”若芸惊呼,长长的甬道立刻响起了回声,“这能出城?”既然费力的出城,为何要费力的进城?
若芸已经完全糊涂,弄不明白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百泽却头也不回的走着:“我们做生意的,怎么都有些法子弄几个保命的密道,虽说我也是第一次用,但是知道能出城就对了。”
第一次用,居然也不怕记错和失灵?!
若芸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他的天经地义早无力反驳。
“那张大人,要是找安老爷的麻烦,可如何是好?”若芸跟着他的大步,不多时已经出了汗,可依然固执的走着,不住的用袖子拭着。
“连这点都搞不定,就不像是安福城了。”百泽不以为然的答道。
若芸实在走累了,脚步也慢了下来,可眼前的高高身影无论她走的快或者慢,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领路。
“要是他们发现入口呢?”隔了一会儿,若芸又气喘吁吁的问道。
百泽总算是停了下来,笑的云淡风轻:“丫头你未免太小看我,早就没有入口了,那烛台可拧不动第二次。既然你不放心……”
他媚笑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眼落在边上的某处,轻轻的点到了光滑的墙壁上。
那看上去结实的糊起的墙随着他的动作凹进去一块,接着,整个地道剧烈的摇晃起来,就像是地震一样。
若芸惊叫起来,可地道摇晃了几下便停止了。
“入口毁了,这总放心了吧?”百泽耸耸肩,开心的继续赶路。
若芸猛的回,急忙追上去:“要是找不到出口,我们也回不去了么?”
“或许是吧。”前头传来他轻松的口吻。
“什么叫或许是!”若芸气结。
可百泽只是爽朗的笑了,不再回答她。
若芸捏紧了拳头,巴不得马上走出这地道,只怕自己还没有到边界,就已经被他害死了。
她最后才知,自己完全多虑,这地道根本只有一个出口。
百泽三下五除二脱去了身上的女装、又除了头上的饰物,示意她也照办。
当若芸费力的从地下钻出,眼前是星光暗沉、明月当空的景色,万籁俱寂,纵横阡陌,已是益州城郊。
百泽扬手吹哨,只听着踢踏之声响起,不一会儿林中便有两匹马儿小跑着来,马背后侧还挂着布包。
“你早有准备?”若芸尚在喘气,却瞧见百泽信手递给她缰绳牵着。
“不准备难道给瓮中捉鳖?”百泽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同她一前一后走在林边,缓缓道,“交代安福成的事儿,他肯定是办妥。此处离城较远少有人来,又正好避开官道,明日一早就可前往云州。”
他说着,凑近一处池塘仔细的将脸洗净,又简单的捆了发在脑后,舒展筋骨,横生一笑,顿时成了个清爽俊朗的翩翩公子,哪还有方才一星半点的妩媚动人。
若芸这才恍然大悟,赞叹道:“人人都只知是两位女子进了城,怎么会料想去搜捕两名男子。”
“你只猜对一半。”百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道,“无论是搜捕我们的,还是追着你的,都不会想到这密道直通城外,如今他们恐怕还在益州城呢,明日入了山岭可算真的摆脱了。”
她闻言不得不点头佩服他的缜密,难怪大张旗鼓的进城,原来竟是声东击西趁机金蝉脱壳,用这么厚脂粉又是为了洗去后“脱胎换骨”。
“别想啦,我百泽有这么靠不住么?”他望着她呆呆的情,不由得撇撇嘴。
若芸很想说“你的样子就是靠不住”,可月光照耀之下,他如此干净的色、耀眼的眼光竟让她把反驳的话给吞了回去。
他寻得一处干草堆,便从马上取了披风坐了上去,拍了拍身旁。
“其实我也不是十拿九稳,只是试一试罢了。”百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面躺下,见她坐下又从袖子里掏出个纸包扔给她,道,“都言善恶存乎一心,这做事也是如此,只要努力想做,使劲去做,怎么都会有办法做到。”
她打开,是个半热的馒头,一咬便汁水横生。
“你……你晚上压根就没睡?”她狼狈的擦着脸问。
“睡了,不过又醒了,抽空弄了点吃的又打探了下消息。”他回答的很是轻松,扯过披风扔给她,又顺手扔了个水壶过来,“从今天起你就将就点,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下个城。”
她点头,复挑眉问道:“你这么急着赶路,当真只是为了钱?不怕追杀我的人盯上你?”
百泽白了她一眼,坐起在不远处生火,边道:“所以啊,为了弥补这一路来的损失,我只好把你拐去云州卖个好价钱了。”
“噗”若芸一口水喷了出来,呛红了脸瞪着不远处的罪魁祸首,“你这大少爷……咳咳……玩笑真能……咳……随便开。”
百泽满意的看着小火堆,拍了拍手,转眼又露出那阳光灿烂的笑容来:“我这叫自由自在、随遇而安,这火生的小,等下你睡着了我还得灭了它。”
若芸心头一暖,开口道:“你为什么帮我?”
“一来好,二来不告诉你。”百泽坐回草堆上,嘻嘻笑着。
“我也没指望你回答我。”她翻了个身,一天的劳累眼下疲惫至极。
百泽挑眉,唇角勾出一抹微笑,轻声道:“我的确很好,听说荣王爷为你求情,皇上点名要你,最让我好的是清?能护着你,啧啧,要真他们三个对上了,你帮谁呀?”
“谁也不帮,自古女子多薄命,我恐怕身不由己,没得选。”虽天冷,可如今生了火又披了厚斗篷,若芸昏昏欲睡,只听了个大概,强撑着眼皮回答着。
“哎呀,都说了存乎一心,你顺着本心,就好啦。”百泽说着,一扭头,只见若芸侧卧着点了点头,似是半梦半醒,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百泽见她睡熟,不由得露出无奈的色,叹着气嘟囔道:“这丫头,就不知警惕,我趁夜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他笑着摇头,等了一会儿,捡起根树枝来要去挑灭那火堆。
一只银白的靴子踏进视线,百泽抬头,对上一双波澜不惊、深沉似海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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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我娶可好
“总算肯出来了。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百泽白嫩的脸上似写着大大的“不悦”,一个挺身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我把她顺道带出来,算不算完成任务?”
程清?一身轻便的白衣、袖口云纹若现,长发自然披散,玉雕似的面容上波澜不惊,只瞥上一身小厮打扮、正在熟睡的若芸,目光暗淡。
百泽顺着他目光看去,不由紧张的摆手道:“她自己拿着车中的水果小刀削发的,不是我干的啊。”
“知道了。”程清?简短的回答,终于收回目光落到百泽身上,低低开口:“清肃查的不错,这清平教能混入京城,的确与赵无阳脱不开关系,他此次留京彻查清平教余党,怕是能抓个把知情人出来。”
百泽闻言色一凛,收起那嬉皮笑脸,冷笑一声:“难怪要我带她离开京城,原来那些人还顺道冲着她来的。”
程清?微微颔首,色阴郁起来,叹息道:“赵无阳个人倒是能解释,怕他背后是有人盯着,才会牵扯清平教进来。”
“与其牵扯清平教,不如说这清平教才是主谋?”百泽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摇了摇头,“不然,赵无阳要复仇,借谁的手?清平教能夺了皇权,这赵无阳也能替他师父报仇,一举两得咯。”他摊手,语气轻松却言之凿凿。
“当年大祭司亡故,赵无阳既然一口咬定是我所为,那他要如何便如何吧,只是……”程清?忧心忡忡,蹲下身探手,轻轻拉过若芸的手腕,指尖点脉,叹息道,“上回后山的匪徒实则是清平教唆使,你我都大意了。且她殿上一曲昆仑曲,即便赵无阳不感兴趣,也会有别人。她终究这般卷了进来……”
“你若无法忘,又何苦让她全然忘却?你这般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却还没挡住滚滚命运,不如顺其自然。”百泽严肃凝,凭空一句,字字见血。
“顺其自然……还来得及吗……”程清?目光微动,怔怔的瞧着她安静的睡颜,声音竟苦涩万分。
百泽猛地输出口气,就差翻白眼:“你这独步天下的轻功跟着我们,怎么的也呆了半日有余了吧?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凡事存乎一心,尽人事,听天命。只要有心,总有转机。”他越说越不耐烦,干脆叹息,“不过这丫头心思定的很,接触这几次我倒挺佩服她那股子韧,你慢慢考虑,本少爷要补觉去。”
折腾了两夜一日他也困极,干脆绕道草垛另一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程清?面色微动,缓缓摸出根针极快的刺在她手臂处的|岤道上。
她冰冷的手开始回暖,呓语一声似是梦中,一个翻身差点扎上他的银针。
他慌忙拔针抽手,却听得她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不是……坏人……”若芸还在梦中,冷不丁的就喊出声。
他面色微窘,终浮现丝温柔色,低低叹了口气。
兴许是连日心惊,她这夜睡得沉也梦的深,她梦到了爹,也梦到了那花园中的老王爷,还梦到了长安街大火,梦到有人抓着她的手给她安慰。
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斑驳的阳光透过树枝点点洒下,若芸才坐起身,百泽正牵了马匹而来,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无比,整装待发的模样,冲她灿烂一笑:“丫头,赶路了。”
见他递过缰绳又自顾上马,若芸这回才清醒了些,忙道:“这入山是要骑马?”
“对啊,不然你用走的,是要走三个月?”百泽挑眉怪道,勒了缰绳打起转来。
“可……可是……我们不是不走官道么?”若芸牵着马上前几步。
百泽肯定的一点头:“不走官道,但是有别的道可以走。”
“啊?可是……”她犹豫万分,终于垮下肩膀来,“我不会骑马。”她坦白道。
百泽愣了片刻,不禁爽朗一笑,阳光竟也给比下去三分,手上一用力,身下的马便小跑起来。
“喂你等等……”若芸紧追几步,正以为他是要抛下自己。
手中的缰绳不知被谁抽走,随后一声马儿嘶鸣,她回首,一人白衣广袖坐在马上朝她伸手,斑驳光影衬着他白玉的瓷肌格外闪耀,一双眸子凝着烟水、带着淡笑瞧着她。
“王爷?!”她惊呼出声,想揉揉眼睛确认没有看花。
程清?低叹,伸手一捞将她拉上马来,又自她身侧拉了缰绳将她整个人环于身前,策马追赶前头的百泽。
“王……王爷……我……”若芸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什么好,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他环着,可上次怎么都是搭救,这次他拥着她几乎都不带犹豫的。
她闹了个大红脸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抱着她的手和他的胸口传来点点温度,一股淡淡的墨樱香味弥散,她一个恍惚:
墨樱,她如何知道这味道是墨樱?墨樱是什么?
正在迷惑,百泽嬉皮笑脸的声音传入耳朵:“丫头我和你说,进了山再慢也就那么十几日,马上的粮食够用,可你千万记得别乱跑,不然丢了我把你卖给谁去?”
程清?淡淡的微笑收起,道:“百泽,你确定是要借道摘星阁?”
百泽见他绷着脸,再不敢造次,只颔首,坚定道:“不错,这是最快最稳妥的方法,若是行的快,十日内必达云州城。”
“可是借那造摘星阁时的道?”若芸不禁开口,依稀记得地图上曾大张旗鼓的标明那特意开出的山道。
百泽一笑,眼中饱含肯定:“不错,摘星阁虽弃用,可我看未必全废弃了。”他话中有话,却敛了色而行,马儿从小跑缓缓加快起来。
见百泽看她与他同骑的色完全没有不对,若芸窝在他胸口更如坐针毡,尴尬道:“王爷……是与我们同行么?”
“你不愿意?”程清?启唇反问,低头看向她的目光柔软而带着笑意。
“不……不是……”若芸语塞,他这般一笑正是风华无限,疑问、危险、追兵一瞬间全给抛在脑后,忙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只听见自己的心疯狂的跳动。
“百泽方才是同你开玩笑。”他沉默半晌,忽而如此说道,“你莫要当真。”
若芸又是一愣,才发现他指的是百泽那句“卖给谁”,没想到程清?会以此宽她的心,她瞧着自己的短发披散齐肩、脂粉未施,一身小厮打扮坐在马上,而身后的人虽简衣淡雅却气质逼人,活脱脱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心下一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知道,何况我如今这样,百泽说我是嫁不出去,肯定也卖不出去。”
她自嘲笑着,却感到他绕过她、握住缰绳的手微微用力,马儿又成了慢走。
她寻思着这几日同百泽呆着竟也学了点无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
若芸笑不下去了,搜肠刮腹的想要找别的岔开,只听见身后之人用轻柔的声音低低说:
“我娶可好?”
四个字犹如冬日响雷砸在头顶,她浑身一僵,紧接着脸烧的通红,紧抓着双手的袖子大气都不敢出。
程清?是开玩笑?拿她寻开心?他性子如此淡雅,不像是百泽这种能随意玩笑的。
可如今她就见过他几次,屈指可数的接触,荣逸轩拿她引起皇上的注意,皇上又将计就计让她采选,她哪一点让他上心?
他风姿卓绝、淡雅如画,令她总以为他是拒人千里之外、不属于世间之人,可他清楚的说这话,实在是……
疯狂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的思绪,她竟脊背冒汗,低着头小声道:“王爷说笑,我无权无势又无依仗。”
“权势于我等不过浮云过眼,没有又能如何。”他欣然回答。
她手心交握出汗,异姓王多年来的安分守己足以证明对皇权完全没兴趣,何况早大权在握,恐怕如今巴不得解甲归田。
“我没有国色之姿、倾城之貌。”她声音更低。
他微微一笑,春风化雨:“你本心洁净如斯,得之我幸。”
她是夸她没有借机依仗权势、攀龙附凤?她是不是该自豪?可她纯粹不想入那复杂的王侯将相之争斗罢了。
若芸猛地抬头,说出多年来心底愿望来:“不求富足,但求平安长乐,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王爷千金之躯,怕是……”
“可以。”对上她焦虑的是深沉的目光,程清?几乎想也不想便接口答道。
她哑口无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可以”,他可以给她这平安甚至平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但是皇上已命我开春采选……”她声若蚊呓,人早就晕晕乎乎。
程清?面色微暗,叹息道:“容我想想。”
“啊?”若芸瞧着他眉目隽永,完全给烧着了。
他好像不是开玩笑,真的不是开玩笑?
虽然她对他天人之姿也赞叹、对他沉静如水也心生过钦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