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打断了胡博文,“胡大人又是哪来的编派一说?”说完便的与他对视,目光狠戾一瞬,让胡博文堪堪闭了嘴。
荣锦桓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那令牌,却又瞥了眼若芸,“那你是如何进到内殿水榭的?”
“是程清璿王爷行了方便。”若芸微微扭头,只见那道银白的身影已重新落座。
一时间寂静无声,荣锦桓的脸色似乎阴沉了下,过了许久才扬了扬手:“既然是逸轩的令牌,你暂且收好。”
荣逸轩忙上前接来,想递给她个安心的眼,无奈若芸只看着御座之下丝毫不动。
若芸闻言松了口气,这荣锦桓狡猾极了,若要点破是轻而易举,这放她一马或许是真不想与荣逸轩为难。。
荣锦桓端起茶杯,品茗一口:“方才胡大人同朕提起应是时候采选,朕想到你日前借住荣王府,必然是有过人之处得朕的皇弟关照。”
若芸沉默了下,终答道:“、书言近侍见民女从楚府出逃,这才施以援手得意让民女暂住王府,王爷公务繁忙,与民女甚少遇见。”
“哦?朕记得你寄住楚府,何故出逃?”荣锦桓抬眉,似笑非笑的脸上划过一丝冷冽之色。
虽楚大人坐在她背后最远的角落,若芸几乎能感到舅舅灰白的面色,正如书言到府一般,她唇边含笑摇头道:“只因楚府私养恶狗,民女那日不慎招惹了,故而出逃。”
说完,她觉得把家丁比作恶狗,舅舅该是顶恨她了。
荣锦桓居然重重叹息,看着她似是惆怅万分:“苏大人也曾是辅佐先皇的重臣,独女至此着实可惜,朕想将那查封的苏府交还与你,你看如何?”
若芸闻言惊呆,万万没有料到荣锦桓能准她回家,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漫上嘴角,她愣了片刻忙跪下叩首:“谢皇上恩典!”
荣锦桓看着她的头顶,缓缓说道:“胡大人方才同朕说起采选一事,苏姑娘既样貌端正,朕便许你作明年的秀女。”
她错愕抬头,正对上荣锦桓那戏谑的笑容,才明白他绕了一圈是要说这个。
荣逸轩面色一白,荣瑛却忍不住道:“皇帝哥哥,逸轩哥哥同苏姑娘如此般配,你怎的横刀夺爱?”
话音刚落,周围听见的人都惊讶不已,随即议论开来。
“是么?”荣锦桓明知故问般,直勾勾看向那仪表堂堂、尚未婚娶的胞弟,凤眸中尽是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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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圣意
若芸跪着,心中却冷笑不已,都言帝王皆无情,果不其然,方才回归苏府的欣喜也逐渐冷却。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
“皇上……我……”荣逸轩此时方知两难,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荣锦桓双目微笑,以茶盖挡唇,轻声道:“若是逸轩喜欢,朕可下旨赐婚,可为正妃。”声音低低,只面前几人听到,包括她。
若芸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冰凉。
“正妃”二字似是触动了荣逸轩,他目光微沉,仍未开口。
不料,胡大人猛的朝皇上一拜,醉醺醺的道:“皇上,荣亲王为尊贵之身,正妃自要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皇上怎可轻言立妃?!”
“那还是要看皇弟的意思。”荣锦桓轻松的将问题抛回,懒洋洋的招了一名嫔妃上前奉茶。
荣逸轩面色青白不语,只抬眼望了望地上跪着的若芸,眼中划过一丝沉痛。
不料眼前身着绾色之人以头碰地,朗声道:“皇上,恕民女大胆插话,民女在王府同郡主交好,郡主美意若芸谢过。”说着,对荣瑛又是一拜。
荣瑛错愕间,分明看她对自己微微摇头,故而只得坐下。
“只是家父去世三载,民女又无德无能,于王爷不过几面之缘,想是郡主误会,还请皇上明鉴。”说着,再对御座叩首。
皇上赐只赐“正妃”,并未提及“侧妃”。若她为正妃,荣逸轩势必无法获得与之相称的家族势力的支撑,而皇上的“正妃”用意正在此,她又如何能不知?
尤其是荣逸轩的犹豫,她在那一瞬看到了权衡利弊的踌躇——他压根没有想过娶她为妻!
那几日的好感,大约在他心中,她只是个聪慧能一解烦闷的小女子而已。
或许他见着那册子便能惊讶、能发现她的用心、能下决心诚心将她好好打量了。
可眼下,她还是那个他得之不足、弃之可惜的女子。
她望着御座上的人,心中冷笑更甚。
他可以抄没她的家,他可以对人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可他竟如此将她当成物品般说送就送。
多少人渴求入宫,多少人又巴结着王爷。
只是,她不愿。
即便是侧妃,她也不愿。
荣逸轩见她如此,冷峻的脸庞色凝重,旋即恢复平静,俯首道:“皇上明鉴,这的确是误会一场。”
胡大人冷哼一声落座,似是放心不少。
“哥哥,这……”荣瑛拉着荣逸轩坐下,同他附耳询问。
荣逸轩只冷着脸,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既是误会,那便作罢,胡大人看,这苏若芸为秀女之列可妥当?”凤眼挑笑,荣锦桓并没有饶过她的意思。
“这……”胡大人语塞,方才问起纳贡,是自己说的“合乎情理”,他根本不知皇上说的是她,更不知原来是苏老头的女儿。
他额头冒汗,只得讪讪道,“皇上,恐此女并非合适人选,论相貌不及皇上您的嫔妃,论才华恐是闺阁女子之见,论品德这般衣着面圣有失体统。”胡博文说着,鄙夷的看了看若芸。
“皇上,胡大人如此说民女倒也有理,还望皇上恕罪,民女确实非合适人选。”若芸记不清今天叩了几次,只觉得皇上绝非善类,要她入宫定有所谋划。
“可这苏府之人,定是要称之合适的。”荣锦桓瞧了眼她,唇角带着狡黠的笑意。
言下之意要归还苏府,她就要当秀女不可。
苏府是爹娘所住,虽抄没了,可朝廷并未将其变卖,至今还封在原处,她入了楚府便也曾有回家看看的打算,毕竟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爹娘唯一的纪念。
“不知皇上所言相称,是何考量?”若芸硬着头皮发问,只觉得眼前的人不仅是狐狸,更是无赖,他知晓她不愿放弃失而复得的苏府,故意以此迫她。
相比,荣逸轩再不满皇权,言行倒是更君子。
荣锦桓满意极了,点头道:“你倒说说,朕为何忧?”
他满面春风,压根看不出哪里忧愁。
“南有水患,北有干旱,西面离国虎视眈眈,胡人游牧蠢蠢欲动,民女不过是升斗小民,皇上日理万机,民女不值得皇上挂念,若要领罚,民女便自行前往刑部,还请皇上明鉴。”若芸轻声说出,闭眼等着。
荣锦桓面色倏变,冷脸看着她清水芙蓉的面庞,不禁恼怒:“好一个既不放手苏府,又不愿入宫。”
他忽然站起,信步走到她跟前,缓缓蹲下身,凑到她耳边道:“可朕偏不让你如愿。”
那股浓烈龙涎香味直冲她的鼻腔,若芸扭头怒目而视,正对上他洋洋得意的眼。
此举在其他人看来,竟然是皇上主动蹲下同她轻声软语,底下议论声更大了。
“你处心积虑入荣王府,朕便亲自给你个机会入宫,朕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能为了权贵谋划。”不料,荣锦桓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便又回坐。
若芸这回完全愣了,皇上原来怀疑她是为了攀龙附凤入荣王府,原来怕她作为苏熙之女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同荣王爷交易谋划。
一瞬间她觉得委屈起来,无论是不是证据确凿,他此举以绝后患又将她放进眼皮子底下,当真是够狠。
可是,她要的偏偏与他说的完全相反。
“皇上,这是何人?”德妃不知绕路去了哪里,姗姗来迟,见着地上跪着的女子,目光闪烁,旋即笑吟吟的落座。
“朕方才决定开春采选,此女是苏熙苏大人的独女,朕念其孤苦,欲届时封赏,德妃以为如何?”荣锦桓淡淡道。
德妃端正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悦,又立刻恢复常态,笑了起来:“皇上此举延绵子嗣,臣妾自然是欣喜的。”
说着,瞥了眼侧座的莫昭仪,后者端坐吃着糕点、充耳未闻。
“就不知妹妹有何才艺得皇上青睐?”德妃话锋一转,幽幽看向她,在她不施脂粉的脸上不住的打量,目光沉沉。
“那不如让她抚琴,珩玉可借此献舞一曲,给诸位解闷,皇上可好?”那奉茶的嫔妃忙道,那翠色的衣衫、笑靥如花,魅惑的瞧着荣锦桓。
若芸脸色一黑,她可什么都没答应过。
“好啊,也让胡大人瞧瞧,可是有资格入宫。”荣锦桓端起美人的下巴,斜眼望着气呼呼的胡博文。
若芸才想说“民女不会抚琴”,却分明瞧见荣锦桓的眼中那抹“苏府可还想要”的分外明显之意,不禁咬牙气愤:“还请皇上赐琴。”
她虽不是名手,当年爹娘训她练琴她也贪玩松懈,三年未练生疏是一定,但御前伴奏她想来还是可以,如果砸了,皇上说不定碍着脸面不许她入宫了。
她就这般想着,待宫人端来琴桌便调了音。
“许大人,这苏熙的女儿出落成如此,往后倒是有好戏看。”说话的是顾大人,依旧佯装喝酒。
许大人没有立刻接话,倒是看着这一出戏摇头,旋即语声闷闷:“我只担心小女怕是也要入这采选一列……”
顾大人没有再说,只笑着饮下杯中酒。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惊鸿一曲
一方琴桌摆在厅内偏右,绾色单薄衣衫的女子几番试音后坐定,御座之人才朗声一挥道:“那就请吴美人献舞,苏姑娘和音吧。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
翠色衣衫的妃嫔才盈盈一笑,脱去外裳露出似乎早已准备好的长摆裙,裙子上头绣着嫣红的条纹。她扭着腰站到正中央,缓缓一拜,甜笑道:“珩玉遵旨。”
说罢环顾四周,忽然扭头朝若芸看来:“就跳当下时兴的‘红颜曲’怎样?”
若芸一愣,点上琴弦的手指收回了袖中,摇头道:“恐娘娘要失望,这‘红颜曲’是不会的。”
“那‘相思赋’总会吧?”吴美人显然有点不高兴。
“若芸三载不曾抚琴,恐怕这三年的曲子都不曾练过。”她如实回答,楚如兰可从未弹过琴,她自然无从知晓这三年时兴的曲子。
吴美人正气鼓鼓的想发难,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朕最欣赏珩玉的落霞舞,不如就舞这一曲?”
既然皇上发话了,吴美人忙挤出个笑容:“皇上喜欢臣妾自当遵命。”说着足尖点地,手腕翻转托举,不忘扭头对若芸不怀好意的一笑,轻声道,“我这落霞舞乃描绘落霞之缤纷壮丽,曲调可要你随着我舞动来和,可要跟上。”
若芸蹙眉,瞧着她说罢便转了个圈子俯身,只得硬着头皮弹起了从前演习最多的“霓裳羽衣”。
随着几下轻盈的琴音叮咚,吴美人翻了个云手,缓缓从地上抬起上身,紧接着缓缓站起,由足尖着力扬起裙摆缓缓转着圈,那拖尾的裙摆和旖旎的身段相称辉映,仿佛落日时分那变幻的霞光映着水面波光粼粼。
叹息叫好声四起,只有德妃的脸色似是不大好看。
吴美人的动作忽然一转,飞快的绕场旋转起来,翠色的水秀挥动,宫灯烛光忽明忽暗的闪烁,似是绚丽的晚霞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染上缤纷之色。
若芸的琴声略快,不由得额角冒汗。
荣锦桓看似给她解围,旁人殊不知这即兴和乐是有多难,这“霓裳羽衣”本是形容宫廷舞姬的娇媚,根本没有吴美人这舞步变化的落霞宏伟。
冬夜之风冷冽,吹进水榭便散了,化成柔软的柳枝拂面般,轻轻摇着殿顶铜铃作响。
吴美人停下大步,手飞快的借着云手兰指开合摆动,自上而下、划过当空,那快速的手法堪称精美。
琴音虽急促,但旋律果然已经跟不上吴美人行云流水般自然的动作,若芸指尖一划,本要勾弦的手指硬生生在琴面上搓出串滑音来。
琴声略断又响,吴美人虽不快的皱眉,可动作未缓、笑容未减,不时的朝御座上甜笑。
荣锦桓好以整暇的吃着德妃递来的糕点,凤眸不时瞥向侧位的若芸,意味深长的浅笑。
若芸的手指巨疼,可方才那意外的滑音让她觉得颇为熟悉,想不起那是什么曲子,但依稀自己曾演练过百遍千遍,她干脆闭眼,细细摸索起那调子来。
曲子越弹越慢,胡大人见着她汗涔涔的狼狈应对,不由安心的轻纣胡须。上座的荣逸轩却是脸色惨淡的不去看厅中,荣瑛伸长脖子替她捏了把汗。
忽然琴声急转直下,同方才舒缓却强行快弹的霓裳羽衣不同,音调变得平和,速度却快极,正如方才那意外一般,竟是串串滑音由低到高连成一片。
若芸找到了曲调,欣然张开五指轮流擦着琴弦而过,琴音轻柔连贯、却由弱渐强,似是碧空万里留有云朵在天空划出道道波痕、直达天际。
吴美人一呆,她虽舞技极高,相比这连动浑然一体、收放亦是自如的琴声,自己的舞步竟渐渐跟不上,纵使动作似柔软无骨般流畅,可比起那双手交错弹拨的曲子来竟显得更生硬些。
她一咬牙跃起,落地后开始转动脚腕,边转边舞动水袖,那飞扬的裙摆好似绽放的漫漫霞光。
荣逸轩正暗沉的脸色陡然转的迷茫,转而用不可思议的眼定定看着她。
程清雯托着腮,转眼瞧了瞧身旁的大哥,无奈程清肃从方才她转调开始就脸色阴得很,那板着的脸早雕塑般一动不动,她不由讪讪:“早知她弹琴这么好,就不扔她下井了。”
程清和正听得如痴如醉,一口茶水含在口中许久没有咽下,被她这么一说猛然喷向面前,糟蹋了一桌菜:“你说什么?你扔她下井?什么井?不是说好只要软禁一会儿……唔……”
嚷嚷不到一半,程清雯黑着脸将他的嘴捂了个严实,偷偷瞧了瞧另一边坐着的程清璿,后者似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七根琴弦上。
若芸轻点琴弦一转,低沉的琴音乍响,方才云朵似是聚集落雷,交错雨点落下交织出滚滚浓云的威严姿态。
吴美人慌起来,忙止住脚步更快的在亭中跳跃、翻转,水袖带翻了盏宫灯,水榭殿内一暗,殿顶的铜铃此起彼伏的叮铃起来。
曾几何时她还是那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曾几何时她还是那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可爹莫名被牵连,为何她落入楚府舅舅要如此待她?真正关心她的果真只有爹娘,真心随她的果真只有晓红而已。
荣逸轩接近她、对她笑着,到这殿上能无情的吐出“误会一场”,他从未下决心喜欢她,她又何必指着那一星半点的好感做着春秋大梦?他谋的江山她成不了后盾,他要的相辅相成不是她能给得起的。
她微微睁眼,御座上的人正端坐,几位王爷重臣各有各的表情、各有各的心事。
她不愿入局、不愿入宫,不愿与本心背道而驰,不愿自己最终成为悲剧。
琴声一顿、音调更高昂的响起,仿佛云收雨霁、彩彻区明,流光万里尽暖色、落日彤云覆碧波,缓缓流动的光彩自海天相交之际而来,跨空而过、蔓延到无边。
若芸已然汗淋淋,微闭的双眸已然没有去看吴美人的舞步,随着连贯的琴音,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要随之倾泻而去。
琴声终于渐缓,吴美人收不住步子,一声惊呼跌到地上。
一声脆响,若芸正点过的那根琴弦应声而断,她如梦初醒,怔怔的收手。
水榭静如黑夜,烛光跳动,只有顶上的铜铃还偶尔一两声响。
“这姑娘好琴艺啊!”不知谁一声赞叹。
紧接着赞美声、掌声响起,水榭雷动、不绝于耳。
吴美人才从呆坐中清醒过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苦着脸捂着扭伤的脚腕,蹭到回荣锦桓身边。
若芸几乎虚脱般撑在琴上大口的喘着气,发丝已是浸透了汗渍黏在脸上,好不狼狈,眼角余光瞄着地上不起眼的白点——那是一片碎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