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子朗声长笑,道:「不平山前花海之中,有把不平剑,但凡心有不平之人,只要握上不平剑,便能得传绝世武功,是也不是?」
少女吐了吐舌头,道:「江湖传说,当然算不得数啦,这地方一片荒地,除了那几株樱树,连个小山丘都没,想来都是江湖中人瞎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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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女子摸了摸少女头顶,叹道:「江湖传说,却也不是虚言,能入我布衣剑门之人,胸中俱有不平之事,你且运起本门心法,激起那一团不平之意,再瞑目看看罢。」
少女收起俏皮之态,面色微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之事。
她运转心法,瞑目内视,不过片刻,脸上便露出惊容,腾腾腾退了三步,正要跌倒在地之时,一只大手将她扶住,她睁开双眼,眼中已有泪光。
中年女子向她看来,眼中也是泪光隐隐,她沉声道:「这不平山,你可看见了么?」
少女喘了两口气,惊道:「那……那不是一只手么?」
少女惊魂甫定,瞑视中所见历历在目:那是一只纤纤素手,噼面压来,如峰峦,如天倾。
只看着那一只手,便觉得心中生出一股不屈之意。
纤手之下,似有片片金蕊素瓣的樱花飘落。
花雨之中,半把断剑昂然挺立,正是门中心法所观想的不平剑。
不平剑旁,残刃遍地。
残刃之中,有刀剑交鸣,有人群嘶吼,有熊熊业火,有妇孺哭号,无一不充斥着不平之意。
只看到这一片景象,便似乎看见了人间无数不平之事。
不知不觉之前,少女已经是泪流满面。
中年女子叹道:「本门心法,存其神意而已。这位无名前辈武功之强,境界之高,实在是骇人听闻,一掌之下,竟然能勾连九州地脉,把这一掌之中所蕴真意印入山川之中,方能跨越时光长河,留存至今。自独臂祖师借这位前辈武道真意,留下这片不平山以来,本门历代英才辈出,武学推陈出新,除陨落在外,和本门远遁海外之后不提,共有九位祖师能将自身武道真意留于其中,其中独臂祖师,林祖师俱是惊才绝艳,威压当世的人物,龙祖师若非远遁海外,也定能留下自身武道。但这一掌……这一掌……」
中年女子喃喃几回,拍了少女一掌。
「这一掌如山如岳,不平之意充溢胸襟,便叫不平山,又哪里错了?」
少女擦了擦眼泪,赧然道:「是徒儿年轻识浅,但不知这位前辈有无留下名号?这一掌惊天动地,震古烁今,这等武学,难道真无人知晓么?」
中年女子顿了顿,缓缓往外行去,道:「独臂祖师在此悟出这不平真意,本门自然想知道这位前辈身份。只是这位前辈少说也是数百年前人,实在无由稽考,但与本门武学起源相似,能以凡人之身逆斩一流高手的传说,数百年间,也屡有听闻,就连魔门燃血大法,佛道两门的舍身道,据门中前辈推测,也多半与本门传承脱不了干系,你若有心,自行查探便是。」
少女点了点头,跟在中年女子身后。
中年女子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猜想告诉徒弟。
九州龙气,在泰西即云万民信仰,以布衣剑门百年推算,俱出一源,无非人心与所居之地相合造就,只是泰西信仰在神,九州之中,龙气归于天子。
要在龙气之中刻下印记,自然以皇族为便。
那一掌玉指纤纤,显是女子,历代皇族女子习武者本少,有成就者更稀,就算算上荒诞无稽的传闻,也不过一人而已。
但想想数百年间的戏台话本,稗官野史,想想之前偶尔听到的秘闻,传言雪域活佛寺藏有数百年前中原皇族绝顶女高手肉身所制的炉鼎,再看看女徒的年纪,又摇了摇头。
也罢,也罢,本门传承,乃是这一股不平之意,至于来途去处,又何必管得许多,本门历年来行侠仗义,陨落在外的门人早不知有多少,就如一百五十七年前此地横尸遍野,本门远遁海外,归来时已经是白骨荒草,连骨殖都寥寥无几,敌我莫辨,难道又真能一个个找回收殓不成?便是此身,既已投身本门新悟到的这太平真意之中,那便是与这天下为敌,也是不知死所。
再想想本门真意,本就不在一人一剑,这位无名前辈纵然修为通天彻地,但本门却也能前仆后继,薪火相传,如今更是能悟出这太平真意,虽然疑难尚多,但已早已是别开生面,不负前人。
想当初世间本无我布衣剑门,本无独臂祖师,本无这位无名前辈,但使世间有不平在,难道后来者便少了么?后人之事,待到后人长成,自可自为,我又何必拿那捕风捉影的空想,徒乱了她的心思。
但转念一想,江湖传说,未必能尽信,便如本门独臂祖师斩除魔主,在那高门大族的口中,不也是以一已私愤,始乱天下的罪过么?若有缘时,当探访一回雪域活佛寺,寻一寻那传说中的皇族女高手肉身才是。
墨夜之中,一长一幼两个身影渐渐远去。
行到中途,东天现出
一抹曦光,中年女子突地哈哈大笑,拍剑长声吟道:「漠漠高天永夜沉。何难一死撞天倾。手提三尺青锋剑,要向人间斩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