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从一场繁华漂泊至一夜苍凉,他为她而来,今生为她挡风遮雨。
失去她,他渡不过忘川。
时而纠结剧痛,时而心头和暖,原是他的相思无境,欲狂。
“山谷易满,人欲难平,便是求不得之苦。大哥,你这样深刻的爱分分秒秒都会让我窒息,说着爱我的话去杀害我身边的人,那真的就是你的心意?”
他怔然,“你还在怪我?”
她沉默,断崖之夜,死亡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只要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就足够了。
紫陌和大哥,永远是两份不同的爱。
身影恰似陨落的寂寞花火,一片空旷的疼痛在空气里蔓延。
“哈哈哈——”夜骥影突然大笑起来,震动了整个石室,笑声恰如哭声,剜心挖骨。黑亮深邃的眼中隐有泪光,大概是错觉吧。“我对你纵有千般的好,却敌不过一次的错!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顾忌!”
她有些不忍,轻轻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指着伤重的梅尚之说:“大哥,我如今只求你两件事,你若是答应了我随你处置,决不反悔。第一件事,你先把尚之放了,替他疗伤,毕竟一切都和他无关。再者,求你把炎草给我。”
他冷笑道:“一个将死之人也值得你这样来求我?他不自量力闯进来向我求炎草,一介叛将也敢我和谈条件,就是这种下场!”
夜骥影于梅尚之有恩,数年前在十夜门时两人还保持着亦主亦友的关系,因此在夺取杀手门后他甘愿沦为杀手。后来,眼见二虎相争,两败俱伤的局面,最后受伤害的却是夜融雪一方是燕淮用意不明的陷阱,一方是夜骥影疯狂的搜捕,他选择离开,牺牲一切保全她。
她感觉到眼睛涩涩的,想起十五岁及笄前在梅林里的巧遇,想起他在月光下的温柔轻吻,想起他绝别的笑容,想起他在大雪天替她暖红薯的傻气……细细想来,多不胜数。他的深情他的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她这一辈子要怎么才能还清呢?
“大哥,他是四君子之首,命不该绝于此……我求你,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人命对于你来说真的事那么轻贱的东西么?
看着她哭红了眼颤抖着哀求,楚楚可怜,忍不住心软了。他眯眸打量了一阵子,方吩咐身后的两个黑衣人道:“把他松绑,带下去好好医治,治好了就放他回辽阳王府,不得怠慢。”而后又转身在破碎图腾上的龙头处取出一个小巧的沉香木匣子,展示出来,“这就是你求的炎草,天下只此一株。”
她匆匆看了一眼,巴掌大的盒子里一株火红色的药草静静躺在锦缎上。毋庸置疑它的真假,因为大哥从不屑于偷龙转凤之术。
“把炎草和他一同送出去,以后一起护送到王府去,如有违者必然死于我掌下!”
“是!”他们迅速收好木匣,解下镣铐抬着人出去了。
“还有你们两个。”夜骥影吩咐两个绿衣女子,“把夫人送回房里去。”
不等她们来拉她,夜融雪惊叫道:“什么夫人!不要碰我!”只是那两人力气奇大,怎么动也挣脱不开。
眼底冰冷如霜,俊挺的脸上却极尽温柔和雅,他捧着她的脸,在光洁的秀额上柔柔印下一吻,“宝贝,你就是我唯一的夫人啊,我们今夜就拜堂成亲。”
相思欲狂(下)
鸾镜鸳衾两断肠,负你残春泪几行。
花影重重,看那铜镜里娇嫩的美人面,轻点绛唇,淡扫蛾眉,琼鼻媚眼,眉心描一朵梅花,顿添柔弱之感。
夜融雪呆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丫环们忙碌地替她整理装扮,满室的火热忙碌,惟有她的一颗心早已冷至冰点。
胖胖的喜婆甩着花帕子,尖嗓子喊“吉时已到!”,
笑得一颠一颠的,看不出来是真高兴还是假意的习惯。两个丫环替她整理好便蒙上红盖头,搀着新娘一步步走出闺阁。院子里开始点炮仗,撒喜糖,即使蒙上盖头她也听出不对劲:婚嫁的时候本应人声鼎沸,众人贺喜的场面,现在除了炮仗声和欢快的喜乐声,竟是一点别的声响也无,寂静得可怕,仿佛是一个死去的宅院。
“新娘子上轿吧,新郎官在前头骑马带路咯!”
她被推进了轿子里,刚刚坐稳,轿子就摇晃着被抬起来,喜乐队伍吹拉弹唱地欢奏着。她开始想象,是不是会像从前看的所有电视剧和小说里一样,在不情不愿的婚礼上,总会有英俊的男人闯进来抢走新娘,再续一段奇缘云云。会不会就在下一刻……紫陌出现,掀开帘子轻轻握住她的手呢?
她垂首而笑,笑自己的傻,更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紫陌生死未卜,她就是为了替他求得解药才来这里的,现在想要逃岂不太晚?何况,尚之为她被严刑拷打几乎丢了半条命,她又哪里忍心再一次辜负他呢。
那么……就让她用这个婚礼来作为谢幕吧。
下了轿子,喜婆又拉她做了新嫁娘的繁琐仪式,才到了喜堂。接过红绸带,拜天拜地新人对拜,她知道绸带的另一端攥在她的丈夫手里,她大哥的手里。此时此刻的心里对未来,没有喜悦,甚至谈不上期盼。
兄妹结婚自然不可能有高堂可拜,也没有参宴的宾客,只有喜婆兴冲冲的开始三声高喊:“新人入洞房!”话音刚落,人们就簇拥着她早早进了房间里。
她麻木地透过喜帕的缝隙盯着自己的脚尖,雪白的袜,鲜红的绣鞋,一个等待着夫君的失了心的新嫁娘。这就是夜融雪这一夜的真实写照。
窗上新贴的双喜字剪纸和各色吉祥如意的图案,竟有些寂寞寥落。
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新郎。
“你们都下去,剩下的不用管了。”
她听得见他的呼吸声,稍有些粗重,应该是喝了酒。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任凭沉重的凤冠压在脑袋上,好半晌,遮挡多时的帕子才被轻轻挑开,他的手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