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氅,束着八宝四和如意绦,头戴雪帽,一对红香羊皮小靴。冻得红通通的小脸,更映得双眼乌亮乌亮的,会说话似的。
在院子里玩了回来,她缩手缩脚地跑进屋里,迅速把门关上,帘子也放下来,嘴里还不住嘟囔着:“幸好备齐了衣物送来,不然我早就冻得没魂儿了呢……这转眼就要过年了……”说着话,顺手把雪帽摘下,外衣也除下挂着,蹬蹬地朝里屋跑过去。
“大哥,你做什么呢?”推开门,见里屋暖和,她就钻到夜骥影靠的榻边上蹲着瞧。
夜骥影拉她坐到羊毛靠枕上,笑道:“淘气鬼知道回来了?早嚷嚷着要打雪仗堆雪人的,觉得有意思不?”她又一直在南方生活,哪受过这样的寒冷天气?
夜融雪早上出去戴雪帽前嫌麻烦,也是因为没有丫环在身边打理,索性就把长发分边梳成两股麻花辫,只耳边发辫上饰着短流苏的宝蓝色小蝴蝶,一边一个,简简单单的。走起路来,蝴蝶的翅膀振动,配上银色流苏轻摇,真是说不出的灵动娇俏。现在看在他眼里,也是娇媚可爱,她歪着脑袋微微一笑,便迷得他心神不宁了。
“在家里我没见过雪,今天穿是穿足了,可一扎雪堆里还是觉得冷,脸也……”用食指戳戳红红的脸颊,眼珠滴溜溜转,她还想着该怎么说他才不会“大惊小怪”,“嗯,脸上有点不舒服。”
“你急着去玩儿,脸上什么也不涂,能不疼么?山里的风冷,直接刮到脸上去生疼生疼的,来,我给你上点药。小孩子心性的,也不怕让别人笑话了去!”嘴里说是说,他还是放心不下她啊。冲她招招手,他从侧柜的抽屉里拿起一个净蓝色的小圆瓷盒,从里面沾了些半透明的香膏要给她涂上。
“谁敢笑话我?只说我大哥是夜骥影,他们奉承还来不及呢。”她捂着脸过来,呵呵傻笑。
他笑睨,墨眉星目,“就你会说!来,乖乖到大哥腿上坐着。”
答应一声,她蹭着窝进他怀里。合上眼,背靠着他隔着衣衫仍透出暖意的胸膛,仰起头任他的指尖在脸上温柔地滑动,如轻捻琴音一般。味道也是极清淡的香,涂在脸上不油不腻,好像不是以前用过的雪花膏。
罢了,大哥对自己的心,素来就是澄澈透明,半点不含糊。不管吃的用的,他也总是把最好的都先给她……
屋里静下来了,只有暖炉里火星噼啪作响的声音。
夜融雪沉沉想道:她的大哥,不管变不变,都是他。如此想来,前些日子她跪着顶嘴定是说出了一些混帐话。看他伤心,她就难过;看他笑,她心里也觉得暖洋洋的。不知道这是否还是童年的兄妹之情呢,变的人,许是她吧。
屋里暖着,夜融雪的脸色也红润起来。见她闭着眼软着身子不动,像是想着什么。他垂眸敛去眼中的情思,把瓷盒放到一边去,健臂缓缓地从后环住腿上的女子,把脸轻轻地埋在她柔滑圆润的肩头。随意束着的长发也滑落到她肩上,与她缎子似的乌丝纠缠在一起,染上那梦中才有的幽幽香气,情人的暧昧蜜语。他放松地呼了一口气,手心竟有一点紧张的汗意。现在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紧张又多么幸福。
是的,此刻这小小的幸福,已让他有落泪的冲动。
谁能告诉他,他可以按照心中的希冀去拥有更多的幸福么?
夜融雪感到脖颈处痒痒的,他炙热的呼吸轻拂而来,惹得她蓦地俏脸绯红。被大哥这样抱着虽说不是第一次了,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她长大了,他也长成独当一面的少门主。他这样……简直就像是在拥抱恋人嘛……一边胡思乱想着,她也越来越羞窘得手足无措起来,从脸上一路红到了脖子上直发烫。
两人的气息交缠,让她实实在在地明白到,身后的人不仅仅是她的兄弟,更是一个男人,一个极具魅力的俊挺的男人。
此时的夜融雪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心境在一点一滴地起着变化,对夜紫陌、夜骥影两人的感情,已经不是“兄妹”一词可以涵盖的了。那种吸引,确实是男女之间的吸引:一个侧头,一个微笑,都能牵动心底对那人的情愫。尽管在现世虽不乏追求者,却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更何况不踏进爱的围城,哪知其中苦与乐呢?然而,她又为此暗暗责备自己,心里已有了喜欢的梅,甚至有时还会想起那个在寒风中追着狮子骢的纯真少年……怎么同时又会为了亲哥哥心动脸红呢?只是,感情一物,越是压抑,它就越是会疯狂的滋长。后来发生的一件事终直接导致夜融雪不顾世俗、不顾伦常,勇敢地追求心中所爱。此为后话。
“大哥,我……”一说出口,她慌得连小巧的耳朵都涨红了。传进耳里的怎么会是如此慵懒暧昧的嗓音,酥酥软软的,真的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么?!
夜骥影把她的身子转过来让她侧坐着,看她脸红了又支支吾吾的,当下便明白了几分;听她那样说话,心里又惊又喜,脸上便浮现笑意,酒窝浅浅,略沙哑的男性嗓音透着一阵魅惑性感。
“你……什么?”看她眼睛乱转就是不敢正视自己,他的唇边勾出一抹笑,问道:“你不喜欢么?”
喜欢?喜欢什么?她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指胡乱绞着衣服,抬头讷讷问道:“喜、喜欢什么?我、我……”说了半天,终是没有“我”出来个所以然来。
他是问喜不喜欢他?嗯……大哥长得本就好,性子好,对她也好,寻常姑娘要有这样的夫婿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等等!你在想什么!小时候是说过要嫁给大哥的话,他也只是当笑话罢了,哪会当真?夜融雪,你、你真是……
看她一会儿
皱眉一会儿傻笑,小脸忽红忽白,知她是望心里去了,自己也不便再逗她,便捏捏她的耳朵,笑骂道:“好你个小丫头!打你进屋来就只顾着别的,到现在都没看见我在做些什么?”
被她这么一说,夜融雪只道是自己胡闹瞎想了,小嘴一噘,“大哥原是设了坑给我跳,我当大哥真疼我呢……那大哥在做的,问我喜不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夜骥影无奈地笑笑,从身侧拿出一样东西塞给她,“喏,看看喜不喜欢。”这个鬼灵精啊,真是吃定他了似的。
“天啊——”她张大嘴巴惊呼,“大哥你居然做了这个!”
她怎么能不惊讶,且看大哥递给她的是什么东西!居然是一双大红色的手缝鞋!鞋子是大红色雪锦面的,雪锦本就是献和、维徐一带出产极少的官缎子,每年有的都往宫里贡上了,纵有万金亦求不得。鞋头缀着金线扯的云苏团,鞋尖呈美好的弧度微微翘起。转过来看,鞋后跟绣着一只金灿灿的小蝙蝠,一只鞋上一个。鞋里是软乎乎的羊羔绒,鞋外贴着脚的一圈还匝了毛绒绒的白色兔毛,可爱极了。
夜融雪捧着鞋子,爱不释手,急急忙忙蹬了小靴把新鞋穿上,“真舒服!又软又暖和,还特合适!”得到了新东西总是高兴,她就像小兔子似的围着榻子蹦了一圈,粉嫩的笑脸红扑扑的。
“行了行了,又不是属兔的!”伸手把她拉到榻上坐着,“喜欢么?”
她趴到他腿上撒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喜欢!!”而后又不解,“大哥为什么亲手做鞋?原是女儿家的事,何况要穿买就行了,何苦大冷天里呆在这儿费眼睛的。”
他揉揉她的脑袋,解释道:“长兄如父,出门在外,大哥照顾你是应该的。很多年前我就想着给你过年的时候做点东西……那时候五姨娘去世,你那么小,虽说门里可以采买,但过年也没有亲娘给你缝些新衣、新鞋怎么行?其他孩子穿的都是家里做的,你看见了是没说什么,但是香墨告诉我你晚上在被窝里就偷偷哭鼻子了。”帮她脱下鞋子,他细细察看有没有缝漏的地方。“做些木工雕工的我还行,缝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