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越来越近,雨水却像白纱帘,让她总是看不真切。
直至马慢慢停在一丈外。
两人看见对方,都有些愣住了。一时间,耳边竟只有下雨的声音。
那人骑在马上,一身青衫也早已被淋得湿透。
夜融雪定定地望着他:面容有些憔悴,修长的身姿也清瘦了,不过依然俊美儒雅,甚至更添了些颓废的味道。
他深邃的双眼中虽然仍有温和谦逊,但此时更多的则是无法掩饰的欣喜和思念。
他修长的双手紧紧攥着缰绳,骨节发白,像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澎湃与激动……
眼眶热热的,淌在脸上的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夜融雪摇晃着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仿佛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迈出,她迟疑了。
再见面,似悲还喜。
她发白的双唇在颤抖,略低哑的声音极不可闻,像是不敢置信。
“……梅?”
似花非花,正是那、相逢黄昏雨。
梦离魂。
雨点落在梅尚之挺立的鼻梁上,柔柔滑至他的唇间。他迅速跳下马,长臂一伸,把夜融雪搂进怀里。充满感情的低沉嗓音竟有些沙哑哽咽:“雪……小姐。”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雪,雪,雪,雪……请容许我在心底这样千万次的偷偷唤你,请容许我假装你身上没有别人眷恋的目光,请容许我在这一刻默默爱你。
是的,我对你而言只是梅之君;而你,对我而言早已不仅仅是“小姐”了。
偌大的密室内,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小至纱帘的花色,大至室内的装潢,布置的格局居然与福熙院主屋一模一样!
此刻,密室内有两人。袁鸿雁狼狈地低垂着头跪在地上,两颊红肿,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在她面前站着的是岳柔,神色阴暗,全然没有平日所见的温和。
“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鸿雁。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真是给岳玄宗丢脸。”
袁鸿雁心内顿时惊恐,慌张地边磕头边求饶:“小姐!小姐!鸿雁该死!”额头连连磕在石板上,现出一个鲜红的血印子。“请让鸿雁将功折罪,这次必能把夜融雪带回!”她万万没想到人会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救走。
岳柔冷哼。
“罢了,依你。可你若再完不成这任务,我也保不了你,规矩你是知道的。”见她恐惧的脸上露出感激之情,岳柔马上变脸似的柔和起来,道:“鸿雁,你想想,若是做得好,岳玄宗里哪有人敢不服你?届时你便是宗里的大人物了,要什么没有?”
袁鸿雁开始勾勒荣华富贵,万人景仰的美好前景,昏昏然一次又一次掉进了岳柔的网里。殊不知,她只是网里的诱饵,待引得大鱼入网,这饵即会首当其冲牺牲掉。
她想了想,不解地问道:“小姐不要我把夜融雪杀了?为什么只让我取了她一点血呢?”
岳柔抚摸着手里的小盒子,道:“七湖流传了千余年,今让我岳家夺得,也算是它的宿命。七湖是翎弟成败的关键之一,夜融雪的来历虽查不出来,可是她的血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就是七湖的钥匙!”说到最后,双眼大睁,语气越发阴晦起来。
“那她的血……”不待袁鸿雁追问,密室石门被推开,迎愿便进来了。
“夫人,宗主今晚迎娶十姨太过门,宗里请夫人赴宴,人正在庄里候着,夫人示下,看奴才该怎么回话?”迎愿打量着岳柔的神色,小心翼翼。
岳柔的眼底情绪复杂,怨恨、痛苦、思念、嫉妒、不甘、恐惧……握紧的拳头微微战栗,她强打精神,状似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是个侍妾,我当是哪门子人物。你瞧瞧去,挑些贺礼打发了,看怎么说。”迎愿懂得她的心思,答应着去了。
见袁鸿雁还在,岳柔揉着额际,扬扬手示意她退下去。刚要走,她又叫回来,道:“多派些人手跟紧点儿,一有情况随时来报。”袁鸿雁忙点头,而后退下去了。
密室里独留岳柔一人。
琉璃灯影下,岳柔傻站着,身上再没有朱家主母的气势和先前责罚袁鸿雁的严厉,美眸眨也不眨一下。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银牙暗咬,怒不可遏地把架上的瓷器古董一股脑儿地扫到地上摔个粉碎,接着又用力把名贵的美人儿屏风推倒,墙上挂的字画也是撕的撕、扔的扔……空旷的屋里回荡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为什么呢……我就不行么……”喃喃念着,岳柔钗散发乱,站在破碎的器物堆中喘着气,淌下两行胭脂泪。
胭脂泪,为谁憔悴。心欲碎。
恋吻
梅尚之同夜融雪冒雨赶路,终于在晚上到达离曲阳城不远的一个小镇,找了个客栈先住下。
进了客栈,梅尚之取出半锭银子塞给店小二,道:“劳烦小哥把马匹好好安顿,再送些饭菜、热水到房里。”
接过银子看
块揣进衣服里,店小二笑眯了眼:“客官放心吧,都包在小的身上,随时听候差遣!”然后把两人引进房内,离去前还道:“小的不打扰了。您和夫人早些安置吧。”
夫人?看看夜融雪,梅尚之本想解释些什么,末了也只是笑着点点头。
他把夜融雪拉到浴桶跟前,道:“小姐泡个热水澡吧。”帮她脱去外衣,见左袖上染有斑斑血痕,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目光中确是满满的关心和怜惜。“疼么?我真该再早些到的……是我不好。”
夜融雪摇摇头。“已经不疼了。我没事的。”他依然皱眉察看她的伤口,于是她笑道:“谁要我洗澡自己还像木头似的杵在这儿?”
斜靠在门边,梅尚之的褐色俊眸中浮现笑意,唇角扯开一道宠溺的弧度。黑发略带湿意地散落,几缕长发不听话的垂在额际、脸侧,有型的下巴带些胡渣……看起来不像是她所认识的恭谨的雪梅生,倒带有几分不羁、颓废的浪子味道。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夜融雪马上把他往外推,红了脸哇哇大叫:“再不出去你就是天下第一大色狼!”
把里间的门关上,夜融雪脱光衣服泡在热水里,靠在桶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想到刚才,心跳又变快,她赶快用水泼了泼脸。“唉,夜融雪……你这个色女!”
磨蹭了半天,“色女”终于洗完了,因为泡太久小脸都被热红了。推开内室的门,梅尚之早就洗好了坐在桌边等着。
梅尚之听见门开了抬头就看见夜融雪光着脚走进来,只穿一件月牙白的丝质单衣,长发用一根红绳系住,就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猫!稳了稳心神,笑道:“过来上药吧。”
点点头,她低着脑袋啪哒啪哒地晃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身侧的凳子上。靠得这么近,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就这么飘入鼻间。“怎么不抬头看我?”梅尚之摸摸她的发顶揶揄道。
心里嘲笑自己不合时宜的怯懦,夜融雪用力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一把拉起袖子,示意他可以上药了。沐浴后的梅尚之愈发俊逸清朗,梳洗整齐的黑发披散在背上,里面松松地穿着白色单衣,外罩缎面青衫,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