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呢。”
丽丽纠正他,“在中国,引领消费时尚的人并不是青年人。”
“那就是有钱人了。”
“也不是。”
“那是谁?”
“官员。那些个花公款消费的官员们。”
丽丽愤世嫉俗地说道。
“你是指……腐败现象?”
这时,服务小姐将咖啡送来了。
“英杰啊,”
丽丽体贴地往英杰的咖啡里加了些糖,用羹匙轻轻搅拌了几下,“我们不谈国事了。谈谈咱们自己的事儿吧。”
“哦……”
英杰慢慢搅动着咖啡,告诉丽丽,“这几天,杨总裁一直动员我在‘北方重化’留下来。我想,明天再回母校看一看。他们给我发了邀请函。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嗯,你自己……今后想留在哪儿呢?”
丽丽冲他瞪大了眼睛。
“我想,就留在‘北方重化’吧,人家杨总裁真心待我,连宾馆都给我腾出来做工站了。”
“留在蓟原?”
丽丽听了英杰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英杰,我听说,上海重化研究院也给你发来邀请函了。”
“上海……不只他一家,还有好几家呢。”
英杰坦白地告诉她,“它们给的待遇啊,一家比一家高。”
“你为什么不选择它们?”
“因为……这几家的研究方向,与我从事的重化机械不太对口。”
“英杰,在这件事儿上,听我一句话好吗?”
丽丽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说吧。”
“你应该离开蓟原,选择上海。”
“为什么?”
“英杰啊,你告诉我一句实话……”
丽丽亲切地将手伸过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那天……我们在飞机场上见面后,你爸爸是不是生你的气了?”
“这……”
英杰吞吞吐吐地,还是承认了,“哦,丽丽呀,他们老一辈之间有矛盾……那是他们的事儿。只要我爱你,谁也阻拦不住!”
“英杰!”
丽丽抬起头来,深情地看着这个涉世不深的大男孩,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你知道吗,……他们之间的矛盾,现在是越来越深了。也许,会因为我们的事儿,激化下去……”
“丽丽,你听到什么了?”
英杰看着丽丽的神情,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
“昨天晚上,我爸爸回家时,心情很不高兴。我就去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丽丽说着,脸上显出无限的惆怅,“可是,他还是不回答我。后来,我假装生了气。他才不得不告诉我说:是你妹妹,偷偷打开了他的保险柜……”
“英娣?”
英杰一惊,“她……不会干这事儿。”
“我也知道英娣是个好女孩儿。可是,为了把我爸爸从矿山机械厂赶走,她几次向市纪委举报我爸爸的‘犯罪事实’。你说……这可怕不可怕?”
“喂,不对呀?”
英杰急忙辩解说,“英娣在宾馆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她这种身份……怎么会进入你爸爸的办公室呢?”
“英杰,你不知道吗?英娣是我爸爸的秘书啊。”
“秘书?这……”
英杰困惑地瞪大了眼睛,“我们家……怎么谁也不知道呢?”
接着,他突然想起妹妹曾经向他索要过西格玛公司的办公软件;还有,那套秘密图纸,也一定是她看见之后,才打电话给他的。
“噢!……想起来了,怪不得……”
英杰回忆起这些事情,一下子明白了,他这个诡密的小妹妹,很可能会干出一些令人想不到的事情来。
“你妹妹连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家里,可见她的城府有多深了。”
看到英杰神情,丽丽确认了自己的说法,脸上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那套图纸,我想看都看不到,她却早早就看过了。怪不得我一提图纸,爸爸就训斥我……英杰啊,我们快些离开这儿吧。”
“丽丽,……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吗?”
“不,我要你走,明天就走。”
丽丽态度坚决地说道。
“丽丽,你这是怎么了?”
“蓟原这地方,太可怕了!”
丽丽抓起英杰的手,大声地喊叫起来。
锻造车间里,大汽锤咣咣地响着。工人们实在忍受不了烘炉的热度了,一个个脱光了衣服,赤条条地干起活儿来。
杨总裁几次打来电话,督促主体锅炉的进度。孙水侯要车间主任抓紧督促,却不见效果。今天,他只好叫上陈调度,亲自到生产现场督战了。
“喂,你们这帮小子,怎么不穿衣服啊。”
他往锻造厂房里看了看,扯着嗓门儿大喊起来。
小伙子们转过脸来笑着说:“大姑娘小媳妇都下岗了。穿衣服给谁看呀?”
“喂,注意安全。”
他笑了笑,趁机说了一句脏话,“别***不小心,把‘卵子’砸瘪了。”
“哈……没了‘卵子’,老婆子就归你啦。怕你那玩艺儿阳痿,硬不起来呀!”
工人们七嘴八舌回击着他,丝毫也不让他沾便宜。
来到铆焊场地,他看到工人们正忙碌着。一个抡锤的小伙子看到他们走来,马上停了手中的活儿,迎了上来。
他看了看一个半圆型的凹体部件,用脚踢了两下,问道:“这批封头的质量怎么样?”
“张总他们昨天看过了,没有问题。”
小伙子回答说。
“张总?他干什么来了?”
“呃,是关心吧……”
陈调度赶紧告诉他,“他,还有电焊大王‘老八级’、团委书记,几个人来这儿查看了半天呢!”
“是对我不放心?”
他“哼”着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走开了。
“厂长你慢走啊。”
小伙子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从兜子里掏出一张表递给陈调度,“这是我们的生产进度表,顺便给你吧。”
陈调度拿过报表,看了起来。
无所事事的孙水侯点燃了一支烟,走开了。正趟徉间,脚下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下。一看,是路边的两根钢管,磕到了他那双铮亮的皮鞋上。他生气对着两根管子踹了一脚,钢管咕碌碌翻转了几下,端头上立刻露出了两个用粉笔划出的大大的“χ”号。
“χ”呃,原来这是被质量检查员扔出来的两根不合格钢管。
此时的他,本想走开去,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迟滞地停住脚步,睁大眼珠子打量起那两根废管子来……这些管子,是他花高价从国外进口的啊!这些质量监督员,敢情不知道心疼,说扔就扔,***,你以为这是过去的国有企业呢!
他心里想着,一只脚不经意地伸了出去,用鞋底儿朝管子上一使劲,管子端头的“χ”号被蹭掉了。随后,他大声喊道,“这是怎么搞的?好好的管子怎么扔在这儿呀?”
“怎么了怎么了……”
陈调度揣起了报表,立即跑过来。看到这两根管子,他跟着帮腔道,“你看你们……这都是进口的无缝钢管啊。你们怎么乱扔乱丢啊?这都是钱哪!”